撞。
橋頭本就狹窄,人流似洪。
經那壯漢一提醒,人們快速地在“傷害別人”和“傷害自己”之間做出抉擇,果斷拿出各自行李中的硬物,充當“武器”,唯恐掉隊。
這時,南諳的後腰不知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撕扯般的疼,她驚呼一聲,冷汗已經流了出來。
顧之深心頭一凜,下一刻,腳已經踢出去,就聽到有人悶哼,距離南諳最近的男人順著滑坡滾了下去。
已經開了口子,再也收不住,所遇之人,但凡手有武器,但凡有意衝撞,他再也管不了對方只是個普通百姓,皆拳腳相向。
倒是如此,順利下橋了。
人漸漸疏散開,輕功也得以施展。顧之深懷抱著南諳,飛身躍到沒有人的地方,把她放在一塊石頭上。
她還沒有從剛才的狀況中反應過來,後腰極疼,直愣愣地盯著地面。
顧之深也好不到哪裡去,胸口劇烈起伏,心情別提多糟糕了。
此時南諳蓬頭垢面,眼角瑩瑩的水漬,臉上還有人用指甲掛出的印子。
顧之深定了心神,看向她,一眼就看到觸目驚心的傷。
心疼地用拇指磨砂她的臉,口氣不善:“我非剁了她手。”
南諳不自在地別過頭,顧之深發覺,淡淡地把手放下。
他心中有氣,發洩在別的地方:“為了救那個兔崽子,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南諳也有氣,他明明看見了,這麼晚才來:“你不也愛管別人的事嗎?”
顧之深讀出了,“別人”指的是她自己,和著他大老遠從長安過來,聽到紀城起了民亂,擔心的兩宿沒睡,都是為了“別人”。
他環抱著胳膊再次發難:“你是不是傻子?城外能比城中安全?”
看到他的胡茬,和深深的眼窩,聯想方才他聽到自己說話時的臉色,就知道,顧之深大概是連夜趕路到紀城。
南諳內疚,自覺話說得有點重了,於是將語氣放輕:“我沒想出城,今早去衙門辦事,被他們擠過來的。”
顧之深盯著她懷中包裹,曉得是丟行李一事,便假裝不知,沒細問。
“而且城外駐守的是顧家軍,我知道這裡更安全。”
石頭上的女子揉著後背,用陳述事實的口氣說了一句,頭沒有抬,算不得真誠。但顧之深聽了,心卻軟下來。
他蹲下來,托起南諳的腰,慢慢揉了幾下:“好像傷得很重。”
“嘶…”南諳疼得抽氣,他慌張地將手放開,插著腰低頭轉了兩圈,又蹲回來,這次更輕,更小心:“這樣是不是好點?”
南諳疼痛稍緩,諾諾地開口道:“剛才多謝你,我知道,如果不是你來救我,可能我已經…”她沒再說下去,想到剛才那女孩兒的父母,心中說不出的落寞。
過了有一會兒,顧之深才“嗯”了聲,轉過身,指指自己的後背:“上來吧。”
“啊?”
“我揹你。”
傷
待她上了背,走出去幾步,顧之深才解釋道:“我手下沒輕沒重的,怕傷到你,我帶你去找軍醫。”
南諳剛才檢查過,背部的傷,沒有見血,不是銳器所致,而且現在已經沒那麼疼了,應該只是一般的筋骨挫傷。
她小聲說:“沒關係的,只是小傷,兩天就好。”
顧之深道:“恩,我知道,但我想你立刻就不疼了。”
“…”
接下來,直到進入軍營,二人都沒有再交流一句話。
他們都知道,剛剛相遇時短暫的鬥氣爭吵,是他們認識十餘年的慣性使然。幼年結識,就小打小鬧不斷,後來成親,拌嘴更是日常。
肢體接觸,也是情急之下,顧之深忘了,他早就與南諳和離。
而一旦冷靜下來,人就會恢復理智,二人都陷入尷尬,歸根結底,他們和離了啊…
南諳想,又揉腳又摸臉的,被別人看到可就說不清了,這個時代,女子身上束縛總是比男子更多。未來她想要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清清白白”是必不可少的。
並且,顧之深就是個漩渦,她曾經年幼無知,跳進去過一回,她不想跳第二次了。於是自動遺忘一炷香之前發生的事,只當揹著她的,是個老友。
這邊顧之深,也在懊惱,他為了前妻夜奔千里,到這裡以後,捧著人家的臉,竟然看呆了?看來他是瘋了。
兩人各懷心思,各有掩飾,表現出來的,就是十分的客氣。
南諳拿捏著語氣,不柔不硬:“那個…”
“恩?”顧之深心頭告警,不自覺繃直了後背,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南諳小心翼翼道:“走了這麼遠,是不是累了?放我下來吧。”
他笑得很客氣:“沒關係,你別多想,在我背上休息會兒。”顧之深想,我不是有意親近,不是捨不得你走路,更不是太久沒見了想你想得緊,而是讓一個受傷的女子自己走,於情於理,有違君子作風。恩,一定是這樣。
“那…好吧。”南諳小聲迴應著。
從她的角度側頭過去,剛好能看到顧之深尖尖的下巴上滑過一滴汗,她伸出袖子道:“諾,我給你擦擦。”
顧之深嘴上說著不用,但卻沒有用實際行動拒絕。
他們此去,是城外的十里軍營。
南諳看慣了亭臺樓閣,對山河風光是有幾分嚮往的,她趴在他背上左左右右的張望著。顧之深一言不發,悶頭繼續往前走。
待過了一會兒,南諳看得有些累了,便將頭貼在顧之深肩上,只盯著自己右手邊的景物,眼睛一垂一垂地打起盹兒,開始睜眼一刻,閉目半刻,到後來,閉目的時間超過醒著。
紀城與長安迥然不同,長安被全國的能工巧匠構建得極富人文氣息,而紀城保留了覺大部分天然的風光,一溪一樹,都純粹得如畫一樣。
南諳再睜眼,剛才那顆高高大大的胡楊樹,已經被他們拋在了身後,變成一個小點。
她又一次看到了顧字旗,興奮地指著那裡道:“看!我們到了!”
旌旗招展,莊嚴肅穆,顧之深笑了笑,對她道:“說得好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了。”
二人很是默契地在營地之外分開,各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