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出京城,避避風頭。”
青姈目光微頓,“是怕我出事?”
“母親久經風浪,不必擔心,魏鳴他們也是。只有你,”戴庭安似是嘆了口氣,“我不敢讓你冒險。”
他點到即止,青姈卻知道他的意思。
有些事雖未捅破,但同床共枕,戴庭安並未刻意設防,她當然覺察得出來。
肅王、恭王先後出事,跟戴庭安暗裡往來的徐相獨掌大權,太后鳳體違和,罕見的召命婦侍疾,周氏身在宮中,聽說徐相的夫人昨日也入了宮。不管這是出自戴庭安的安排,還是元和帝的密謀,驚雷過後,必是席捲而來的暴風雨。
他想送她出京,避開旋渦。
她微微勾唇,環住戴庭安的腰,靠在他的胸膛,原本微有點緊張的心跳隨之安寧。
“夫君想必是相信我的。”她低聲說。
“當然。”戴庭安抱緊她。
若是不信,怎會娶她進府,若非信任,又怎會留她在身邊,任她隨意出入書房。只是她畢竟年少,又過得孤苦,不願拉著她提心吊膽而已。
戴庭安撫著纖弱肩膀,聽她繼續往下說。
“其實我猜得出來,當年戴將軍的死另有蹊蹺,否則夫君不會壯志消磨,拿著滿腹文韜武略在刑部度日。母親是女中豪傑,夫君守著鐵山堂收斂鋒芒,想必是在謀劃大事。”她抬眸,看到戴庭安輕點了點頭,續道:“那件大事是什麼,我不清楚。但若真的有危險,我不想離開。”
聲音輕柔,卻堅定。
戴庭安仍有些遲疑,“這是殊死搏鬥的事——”
“我不怕。”青姈打斷他,微微仰頭,桃花眼裡目光清澈,態度卻柔韌執拗,“從前我的身後空無一人,如今有夫君在身邊,更不會怕。”
父母俱忘,曾經歷過真切的生死,這世上,如果要說她最怕的事,那便是前世重演。
這一世夫妻是她苦心求來的,不論大事是成是敗,都不會臨陣逃脫。
青姈看著他那雙泓邃雙眸,輕踮起腳尖,親吻在他唇瓣。手臂藤蔓般環在他脖頸時,聲音也跟著溫柔起來,“夫君放心,會一切順利的。你瞧,從前你碰見危險,我都夢到了,這回安然無事,想必能順遂。”
這理由自然很牽強,戴庭安卻微微勾唇。
寬慰也好,祈願也罷,她就在他懷裡賴著不肯走,拗得令他束手無策。
戴庭安終是輕嘆了口氣,收緊懷抱,闔眼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雙唇反守為攻。
——既不願離開,那就並肩往前吧。
我會護著你,始終如一。
作者有話要說:後天見~
第46章 結局
正月底是太后的六十六歲大壽。
對於深居宮中的這位太后,元和帝其實並無多少感情。
他的生母原只是個尋常妃子,當初太子喪命、皇太孫被一把大火燒死後,先帝奈何不了僅剩的親兒子,怒氣無處發洩,便下旨殺了他的生母。後來元和帝登基,礙於朝臣的壓力,追封生母為貴太妃後,仍奉養著皇太后。
只是有舊仇橫亙,兩人面和心不和。
若不是太后有先帝留下的舊部,防備得緊,且他也須拿出孝順奉養的姿態收攏朝中老臣的心,元和帝怕是早就設法讓太后薨逝了。
對於太后的壽辰,他自然也不欲大操大辦。
但他不願操辦,朝堂內外卻有人惦記著深宮舊人。
先前元和帝與徐相等朝臣議事時,內廷司正好來奏請旨意,問該如何操辦太后的大壽。當著眾臣的面,元和帝哪能太過輕視此事?沉吟了半晌,說近來國庫空虛,不宜大辦典禮,待七十大壽時再隆重慶賀即可。
即便如此,有徐相等人進言堅持,這場壽宴仍不能含糊。
內廷司早早籌備,公侯重臣之家也都備了賀禮,待元夕過後,太后原本纏綿不去的病情漸漸痊癒,這場盛大的壽宴便操辦了起來。
壽辰那日,元和帝陪太后親往前朝的宣政殿,受群臣跪拜,後晌則在宮苑設宴。
京中有爵位的府邸和高官重臣皆受邀赴宴,女眷或著誥命冠服,或是華服美飾,金玉珠翠聚了滿園。靖遠侯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陳氏禁足不能出門,周氏只帶了青姈在身側,婆媳一道赴宴。
馬車漸漸駛近宮苑,周氏的面色亦變得凝重。
青姈坐在身側,輕輕握住她的手。
經歷邊塞風霜後,周氏的手比起尋常京中貴婦來,稍有點粗糙,卻更溫厚有力,跟當初母親的那雙手很像。青姈將她握緊,周氏亦側頭瞧過來,素來沉穩的眼底波瀾微動,“害怕嗎?”
“不會。”青姈輕輕搖頭。
周氏似微笑了下,亦握緊她,“記住,任何時候,都要跟緊我。”
青姈頷首應諾。
……
宮宴籌備得隆重而盛大,初春才露嫩綠的湖邊曠地上擺滿案几,華蓋如雲,衣香鬢影,皆恭敬有序。青姈並無誥命在身,是奉太后的特旨入宮,位置頗為靠後,也不知是誰暗裡安排的,竟將周氏的位次悄悄往後挪了一排,恰在她的身前。
旁人瞧見,雖覺得詫異,也只當是宮中貴人授意打壓戴家,不曾多說。
青姈卻在落座時,悄悄吁了口氣。
開闊的湖邊男女分席而坐,上首坐著的卻都是皇家人,元和帝陪皇太后居中而坐,顧皇后和陳貴妃分坐在兩側,因兒子相繼出事,精神瞧著不大好。鼓樂過後,備了禮的公侯群臣挨個跪拜呈禮,皇太后皆含笑收了。
位於群臣之首的徐相巋然不動,直等到末尾才緩緩起身。
他早年得先帝器重,如今大權在握,自是備受矚目。
春光融融,身材肥胖的相爺兩手空空,走近跟前行禮後,朗聲道:“臣有件厚禮奉於太后——”聲音洪亮,比平常拔高了許多,引得眾人皆翹首看過來。他也不急,轉身朝人群裡比了個手勢,神情頗為莊重。
群臣面面相覷,居於宴席之尾的戴庭安卻在此時起身而出。
元和帝面露詫色,直覺事情有異。皇太后卻面帶微笑,緩聲道:“徐相送給哀家的,難道是這戰功赫赫的戴將軍?”她年事頗高,久居深宮禮佛後眉眼慈和,因手裡握著先帝留的舊部,又得幾位老臣敬重,仍不失威儀。
徐相就勢道:“臣要送的不止是戴將軍,還是——”
他故意賣個關子,端正跪在地上。
戴庭安挺拔的身姿走到他身後,並未朝皇帝行禮,而是跪在太后面前,無聲叩首。
這舉動著實出人意料,元和帝神情微變,皇太后卻是端穩如舊,待戴庭安行禮後端詳片刻,忽然站起身來,欣喜道:“這、這難道就是……”
“是他。”
坐在旁邊的元和帝終於按捺不住,沉聲道:“徐相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