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朗很忙，忙得沒有規律而且沒有價值。他是底層的藍領職工，什麼瑣事都要做。平日在店堂裡站班一站就是八個鐘頭，對著顧客磨破嘴皮也得不到多少回報，這樣很累。與其對著各色陰陽怪氣的臉，肖朗倒是情願被老闆分派去裝卸電腦，反正只是機械運動，不需要多動腦子，更不用看見不想見到的人的面孔。

其實他一點也不適合服務行業。肖朗撐著腦袋打了個哈欠，看見店長衝自己招了招手，肖朗知道，又有他份外的事可以幹了。

趿著步子走過去，他拽拽地問：“又有什麼事？”

“送貨，今天送貨的小子請假了，幹不幹？”店長甩著手裡的貨車鑰匙，挑了挑下巴提出優厚條件，“送完貨車子你想開到哪兒去玩都無所謂，怎麼樣？”

就那輛破面包車……肖朗在心底嗤了聲，雖然他不怎麼有錢，買不起奧迪買輛奧拓還是綽綽有餘，而且他挺喜歡看汽車雜誌，儘管買不起，審美眼光還是有的，這種破車送給他都不要。當然，這種話是不能對著店長當面說的，肖朗笑笑，客氣地哈腰，“真的可以嗎？那我明天再開回來？”

有的便宜不佔就是笨蛋！肖朗深知這個道理，何況，他壓根不想呆在店裡發呆。

知道他答應了，店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別把車碰壞了，到時候你得賠啊。”

想乘機騙他錢再買一輛？他可沒這麼蠢。肖朗腹誹了句，面上笑道：“好的好的，我會注意的。”

店長又點了點頭，把送貨單送到他手裡，“今天送六家就可以了，地址都在上頭。爭取在下午四點之前搞定，聽見沒？”

“沒問題，”肖朗敷衍地應了聲，裝裝樣子翻開單子看，沒想到又找到了驚喜。

齊皓。他怎麼給忘了，他在這裡買了電腦。又是個相見的藉口。手指彈了下單子，肖朗彎起嘴角，笑得詭異。店長奇怪地看著他，忍不住推搡了他一把，“你鬼上身啦？笑什麼呢？”

“沒事沒事，那我送貨去了。”難得這麼積極，店長見鬼似的看著他。肖朗顧不得店長心裡嘀咕什麼，隨意笑了笑便接下鑰匙往倉庫跑。準備要送的電腦已經由其他職工搬上了車，幾個瓦楞紙箱堆滿了後車廂。權衡再三，肖朗決定浪費點汽油繞個圈，最後到齊皓家去。

那個地方前天剛剛離開，記憶還非常鮮活，幾乎伸出手就能觸碰到齊皓的軀體一般。肖朗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擼了好幾遍才止住顫抖。深吸口氣，他啟動車子開出了門店車庫。

送貨之前都要給顧客的家裡打個電話，以確保那人是否在家是否能收到貨物，送完另外五家，肖朗將麵包車停在了齊皓所住的小區外頭，如法炮製給齊皓的手機上打了電話。這個號碼他早就儲存起來，只是沒想到會有自己打電話過去的可能。以前都是齊皓自己死皮賴臉的貼上來不是嗎？來不及細想，耳旁“嘟——嘟——”的聲音已經讓他的心吊在了嗓子眼。

“喂，你好，哪位？”

傳入耳朵的聲音不知是不是訊號不好的關係，分外沙啞低沉，可在肖朗聽來，有種另類的魅力。他緊了緊喉嚨，穩定著情緒說，“請問是齊皓先生嗎，我是XX電腦城的員工，今天下午送電腦過來，請問你在家嗎？”

“沒有問題，大概什麼時候到？”

“半個小時以內。”要我出現，不用五分鐘。肖朗在心裡嘀咕，不過要搬運兩臺電腦，還是挺要命的。

“好的。”齊皓答應了。

有了送貨作為藉口，肖朗冠冕堂皇地獲得了再次進入齊皓公寓的機會。第一次相見，肖朗自認離開的時候情緒不算太好，齊皓的表現不合格，跟以前比頑固了很多。他自以為是地想，經過前天的教訓和重享溫存，相信齊皓大概已經得到教訓了吧。

肖朗按了按胸膛，裡頭的心臟又有些失控，他失聲啞笑，怪嗔自己啥時候變得這麼沒膽了。下了車，激動之餘他甚至忘記拔下車鑰匙。好在小區的保安非常熱情，或者該說沒事找事，提醒他拔掉鑰匙，又幫他把電腦搬到了公寓樓下，按下電鈴，齊皓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你好。”

“送貨的。”肖朗的聲音微微打顫，不過裝置的聲音傳遞效果失真得厲害，齊皓大概猜不到來人是自己吧。齊皓應了聲，儘管後頭那句咕噥聲音很低，肖朗還是聽到了那句，“怎麼這麼快。”

因為想見你啊。肖朗眉開眼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心中所想就像和愛人重逢一般興奮。拉開門，謝過保安，肖朗費力地將兩大箱裝置扛上了電梯。買的明明是膝上型電腦，怎麼包裝跟桌上型電腦差不了多少。咒罵了聲，肖朗只嫌自己的速度慢，更嫌這兩臺電腦費事，他恨不得把東西扔在底下隻身上樓，可若是如此，他的藉口不是全沒了麼？

耐著xing子擺好電腦，確保這兩臺筆記本沒事，這才按下了電梯按鈕。九，寓意長長久久，多少婚禮場上司儀都會用甜甜蜜蜜的聲音這樣說，肖朗望著漸漸升高的數字發愣，突然萌發出一種奇妙的念頭，他和齊皓能長久嗎？

他們才剛剛相見，說這一切還太早了吧。肖朗隨意地聳了聳肩，並沒有想得那麼深遠，一來他就是那種得過且過的人，二來他的興趣愛好從來不長久，對於人，恐怕也一樣。肖朗前前後後換過不少女朋友，每個不長過半年，現在交往的李潔也剛剛邁出七個月，試圖朝最長的交往記錄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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