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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劍鋒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腰間的青玄劍在哀鳴,那隕落的山峰,曾是它的住處,現在它已無家可歸,只剩下鞘供它安歇。
下方佈置的恍如仙境的靈土,建造著輝煌的宮闕廟宇,大殿寶塔,鐘樓壁畫......
歷代劍祖,神劍峰主,藏劍宮主,全都在藏劍峰上刻下他們的名他們的印。
現在那座山峰已經破碎化為塵土了,與仙盟辛苦佈置的靈境一起。
極致的衝擊波浪洶湧地席捲著大地,毀滅著沿途的一切。
好在修士們都已逃離開來,下方毀滅的氣浪撞在大陣上,激起悶雷般的聲響,與天上那人所在的風暴聲相得益彰。
仙盟外是凡人住的地方,此刻全都瑟瑟發抖地跪伏在地,望著曾經嚮往的仙家之地變為一片廢墟。
劍山、法器、仙宗;
劍仙、牌像、銘碑。
什麼也不剩了,只剩塵土。
可那又如何呢?我萬劍鋒在,兩儀微塵陣在,誅仙劍陣在,殘月劍宗就沒死!
可是,可是......
他的牙關緊咬,唇角溢位鮮血,死死地盯著四座劍山往上的那道身影。
為什麼,師尊,為什麼,你連宗主令,也要交給他!!!
師尊,你總是如此驕傲,將我們貶得不值一提......
你本可以殺了他,甚至我都能殺了他,奪取他的機遇,你不是一樣能達到你的目的麼?甚至更高!
呵呵,呵呵......
為何,你們這些傢伙,總是驕傲的目中無人,現在好了,師尊,你再也無法拔劍了!
上分那道身影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平靜地望向他,既沒有羞辱也沒有得意,眸中是種無盡的悵然,眉心的印記閃閃發亮,氣息更加難以捉摸,彷彿一位天神注視人間。
萬劍鋒卻覺得更加羞辱他了,我連被你羞辱的價值都沒有嗎?
於是他憤怒地對視,卻只覺得陷入無盡的空虛。
那目光如此平靜,似乎在說:
你看,這就是我何以至此的原因,你一輩子也不會明白不會知道了。
這令萬劍鋒心中湧起無邊的憤怒,連他身後的楚雲秋與沈自清都能感覺到,面面相覷,想要勸勸大師兄不要意氣用事,可是萬劍鋒卻兇狠地揮開兩人上前的步伐,鋼牙摩擦間擠出浸滿不甘的話來:
“別用這種目光看我!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你天下無敵又如何,上一個天下無敵的,已經死在我腳下的廢墟里啦哈哈哈!!!”
他癲狂地大笑,全然不顧儀態,可是那投來的視線,卻變為了一種悲憫。
於是他更瘋狂了:
“滾,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拔出劍來,卻並沒有盲目的攻擊。
萬劍鋒喃喃自語道:“本來,我想一個人奪取這機緣的,師尊,師尊,都是你啊!!!”
眼中忽然流出兩行淚:“可是你帶我進門,教我習劍啊,師尊,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面了,你也徹底變了,可我忘不掉啊!”
“我如何能恨你,我如何能下得去手?!”
忽然釋懷一笑:“現在你死了,師尊,帶著你的驕傲下地獄吧,讓你看看,被你所瞧不起的弟子,是怎麼超越你的!”
天上那道身影靜靜地觀望著,似乎並不打算動手。
萬劍鋒心中愈發得意了,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無視我,就是這樣!!!
忽然閃電般地出手,楚雲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梟首,劍魂也被青玄劍吸了進去。
沈自清心中大駭,方才正在思考之後怎麼辦,是該逃還是歸順,下一秒就見此突變。
好在他也是身經百戰的大劍修,立刻反應過來,拔劍格住,巨力猛地傳來,叮噹作響間已交手上百次,眨眼就覺得虎口欲裂,渾身靈力都快被打散。
心中又驚又怕,他們三人朝夕相處,萬劍鋒何時如此強大?
勉強支開萬劍鋒,渾身已是鮮血淋漓,在天上滴落下猩紅的雨,喘著粗氣,雙眼通紅地瞪向萬劍鋒:“師兄,你這是為何?!”
眼前之人渾身紅光大放,氣息強盛遠超以往,見到青玄劍上一張哀鳴的人臉,沈自清頓時明白萬劍鋒是血祭楚雲秋神魂,戰力飆升。
“不行,自己遠非敵手!”
於是當機立斷,肉身猛地膨脹起來,就欲自爆!
萬劍鋒的眼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的冷靜,直直衝入爆炸中!
付青鋒看著下方的空中,炸出一團絢爛至極的火光,恐怖的氣浪伴隨著高溫毀滅著一切,撞擊在四把仙劍上,卻連一點波瀾都沒激起。
待到火光散去,萬劍鋒渾身衣袍破了大半,手中抓著一道神魂,赫然便是沈自清的氣息,至於青玄劍上的楚雲秋,已經被用來抵禦自爆的威力消磨乾淨了。
萬劍鋒看著手中的神魂,輕聲道:
“師弟,劍宗已經沒了,何不奉獻你的生命,助我開闢更加的輝煌呢?”
沈自清破口大罵,雖然已被禁錮,但他好歹還是個寧折不彎的大劍修:
“你這畜生,師父剛死,你就對同門師兄弟下手,你好歹毒的心,我不管你要做什麼,老子咒你一萬年!永世不得超生!”
萬劍鋒卻是哈哈大笑,一把將沈自清的神魂吞了下去!
“一萬年?等我功成,一萬年算得了什麼?!”
付青鋒饒有趣味地看著,靜靜地默立天上,兩儀微塵陣外雷雲滾滾,卻懾於陣法之威不能降下劫數。
心中前所未有的暢快,一番艱難死裡求生的經歷終於得來了應有的回報,終於不必營營苟且了,面對最強大的敵人,我也能堂堂正正地一戰了!
心結已了,只待構建地風水火小世界模型,踏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步!
毀滅、造化、時間、死亡、方位、引力六大法則流轉在火種中,立方體的表面忽然生出六道印記,代表著六道法則之力。
每一道法則都是如此沉重,倘若沒有火種,每修一門法則就要承受法則之力的考驗,李慕凡驚才豔豔,卻也是變得瞎眼坡腳,正是同修三門法則的代價。
地,承載,風,流動,水,生息,火,滅寂。
地風水火,成壞往空。
時間讓一切流動,造化演變生息,毀滅與死亡代表滅寂,方位與引力構建空間。
只差地了!
當然這點東西還不夠,不過只要有一個框架,之後的補充就會順暢至極,一步步完善,直到——形成我的世界,我的秩序!
誰來補充這一點呢......
看著下方的亂局,付青鋒微笑道:“看你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吧!”
萬劍鋒吞了沈自清神魂,雙目園瞪,幾乎快突出眼眶,全身筋脈都暴漲扭作一團,血氣從膚下湧出,幾乎將其染成了血人。
哪怕痛苦至極,他還是在高聲狂笑:“還不阻止我,還不阻止我!可笑,真以為你天下無敵了!”
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噴出,凝在空中,卻並未消散,而是凝成一道令牌模樣!
令牌一成型,驟然射出無數血紅絲線,鑽入虛空,另射出四道更粗的血線,鑽入天上的四把仙劍中。
無數血色的銘文,瞬間就出現在了兩道大陣上,就連兩儀微塵陣的黑白二色都被染得一片血色,四把仙劍更是被血色的符文鎖鏈牢牢鎖住。
付青鋒挑了挑眉,陰神催動手中宗主令,竟然毫無反應。
萬劍鋒哈哈大笑,他面色蒼白,整個人的精氣神卻像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分:“師尊啊師尊,這兩道大陣是我主持修建的,我豈會沒有後手!”
又看向付青鋒,獰笑道:“今日看你怎麼逃!”
付青鋒細細感應一番,發現宗主令與萬劍鋒祭出的血符分庭抗禮,爭奪著大陣控制權,卻是伯仲之間,誰也奈何不得誰,可以說兩道大陣形同虛設。
於是問道:“憑你一人?”
萬劍鋒卻沒有回答,只是迅速御劍遁出大陣,凡人與修士都意識到大事不妙,連忙想要急著逃離。
萬劍鋒在外一掐手決,付青鋒頓時覺得宗主令也難以支撐,整個大陣徹底封鎖。
不過也只是禁錮一方空間罷了,沒法進一步殺滅他。
下方的凡人修士們全都惶恐地衝擊著化作血色的兩儀微塵陣,不知如何是好。
付青鋒遠遠地與萬劍鋒對視,輕聲道:“就這點手段?將我困至死嗎?”
萬劍鋒卻沒有回答,然而四道聲音卻同時響起:
“不知我們四人,能否收了你。”
四道頂天立地般的身影,站在四把仙劍形成的劍山之巔,月光肅殺的灑下,死寂的氣氛升騰。
付青鋒凝神看去,就見這四人腦後神光聚成一道光暈,上面各自有著形狀不同的一道紋路。
紋路蒼古難辨,卻綻放著無窮的神光,彷彿太古初開之時的一抹金光般璀璨耀眼,讓人看一眼,就沉淪其中的無限神韻。
連這四人露出的身上,內斂的陰神中,都有著這樣一道深奧非凡的紋路。
道紋,大帝!
付青鋒握住還插在胸前的斷劍,使勁一拔,鮮血帶著破碎的劍鋒滴落下高空,疼得他齜牙咧嘴,熾烈的如同火燒般的感覺從胸口傳來,不由得嘶聲長嘯道:
“哈哈,好,好,好!四位帝境,報上名來!”
東方誅仙劍上之人氣息最為強大,隱隱有兩道紋路將形成,土黃色的神紋令他如同一尊巨土神靈,傲然道:
“北境,風靈月影宗,南閻!”
西方戮仙劍上之人氣息也是將要邁進二道紋地步,只是不如南閻那般凝實,渾身紋著烈火般燃燒的神紋,沉聲道:
“北境,紫炎神宮,何焰。”
南方陷仙劍上之人卻是弱的許多了,沒有摸到二道帝境的門檻,充其量只是老牌一道帝境,穿著身水藍袍子,渾身是海藍色的神紋刻著,輕聲道:
“北境,風靈月影宗,青浪。”
北方絕仙劍上之人,氣息最為弱小,堪堪不過初入帝境的樣子,拿著壺酒,腰間懸著把劍,一襲白袍,面目俊朗,卻並未報出名號,只是痴痴地望著明月,拿起酒飲了口,拔出長劍舞了起來,邊舞邊唱道: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付青鋒看也不看其他三人,也望向明月,將宗主令收進懷中,想起那殘月般的劍意來,悵然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喝酒舞劍的大帝眼睛一亮,飲的更狂了,舞的更快了。
瓊漿,打溼了他的衣裳,鋒芒,攪亂了月的寒霜。
他大笑著將酒壺拋向付青鋒:
“東境,啥也不是宗,無憂。”
說完又唱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付青鋒接過酒壺一飲而盡,火辣的感覺帶著清香與醉意,難以形容,彷彿真來到了仙境,正痛飲仙人釀了千年萬年的瓊漿玉液。
抹了抹嘴角,向著還在明月下山巔上舞劍的男子讚道:“好酒,好詩!”
說完眼神奇異道:“你這樣的人,不該來這樣的地方,與我為敵。”
其餘三人都是默默看著,同為北境之人,此前為了這傳說中的九天也貪圖的機遇,不惜從眾仙閣中出來,就為了奪取機緣。
三人皆是一境舉足輕重的人物,坐鎮北境把控天下,千年來從未出手,只是暗中操持。
不過誰也知道,北境豈能無有大帝坐鎮,星界傳送陣就在那裡擺著,風靈月影宗分宗也在那裡稱王稱霸,為了攝取星球資源挖掘天才,怎麼也得來幾個大帝坐鎮才是。
三人算是同氣連枝,不過之後分贓就不好說了,但無論如何,無憂都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無憂停下舞劍,亮晶晶的眸子轉了過來,立在絕仙劍上,眼中像是包含日月:
“我只是來看看,看看傳說之人,究竟是何等不世奇才。”
付青鋒面色變了又變,最終卻平靜笑道:
“可還滿意?”
無憂點點頭,伸出大拇指:
“那是相當的,哇塞。”
說罷收劍歸鞘在一旁,竟然席地而睡了。
半睜半閉著眼,手支著腦袋,長吟道:
“天地何用,與我被席。”
伸手一扯,漫天的月華竟然給他“扯”了過去,化作一床銀輝,撲在他身上。
“風月何用,與我飲食。”
張口一吸,原本呼嘯的狂風竟然被他吞入腹中,就連付青鋒身邊纏繞的風暴也止歇了。
忽然睜開眼睛,似乎一道閃電霹靂劃過長夜,殺意瞬間沸騰在天地之間:
“誅仙利,戮仙亡,陷仙到處起紅光;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看不清想法,直直盯著付青鋒道:
“你已登臨極境,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伸手一指其餘面露驚異的三人,卻看也不看三位大帝,只是緊緊盯著付青鋒:
“我不會出手,我只會看著,你縱有挑戰天地的覺悟,也得有挑戰天地的能力,方才的一戰雖然精彩,卻未達我所想,全力以赴,讓我看看傳說之人,究竟能否行傳說之事吧!”
付青鋒沉默片刻,一種無與倫比的意境從這個“無憂”身上升起,涵蓋了天地,將兩儀微塵陣、誅仙劍陣、四方大帝,全都囊括進去。
忽而大笑,將那酒壺狠狠地拋在席地而睡的男子腦袋上,砸得他跳將起來,摸著腦袋憤憤道:“我贈你酒喝,你卻傷我,何等惡賊啊!”
付青鋒越笑越歡,毫不顧其餘三人凝聚的殺招,指著遠處劍山上的男子笑道:
“不過一道意念殘影,一點力也施展不出,來這裡裝什麼,信不信我清了你的洗劍池,翻了你的凝墨海,燒了你的青蓮閣!”
此言一出,三帝皆驚,失聲道:
“酒劍仙?!”
無憂摸著腦袋,一副苦惱樣子:“哎呀呀,還是給你瞧出來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