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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歡被他一句話弄得身子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但這次她反而反應過來了,咬咬牙,同樣在他耳邊說:“傅行野你都這樣了,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別的?你忘了剛才陳焰川和那位老太太有多擔心你了麼?”
傅行野微微眯眼:“小結巴,你好生沒意思。”
他將她鬆開了。
見他這樣,聶長歡心裡反倒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了,她偏頭看了眼男人的眉眼,眼睫一顫的時候,她雙手撐在床沿,在起身退開的同時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傅行野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太陽穴突突直跳,下意識地就伸手要來捉她,可聶長歡早就遠遠地躲開了。
他撈了個空,手臂垂落下去的時候,大拇指在剛才被聶長歡親過的薄唇上碾了碾,低低地笑出了聲。
聶長歡被他笑得羞赧不已又有點氣惱,扔了句“我走了”後,就真的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她就愣了愣,看著門口叼著煙的少年一時回不過神,直到那少年抬起一雙狹長的眼睛來看她,她瞥了眼身後傅行野的病房,皺眉輕聲:“醫院不可以抽菸,你換個地方抽好麼?”
少年那快被一頭碎髮遮住的濃眉挑了挑,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聶長歡一眼,轉身就叼著煙要進傅行野的病房。
聶長歡本想繼續阻止,但想到他應該是傅行野的朋友或者親屬,也就不方便多說,默了默後往前走了。
可她大約走了十來步,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幾乎是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身後人攥住了。
聶長歡下意識地轉過身,發現是剛才那抽菸的少年,立刻就皺著眉想要將手掙脫出來。
少年一用力,將她往自己面前抓了把,偏著頭將她打量了一兩秒,突然笑了。
他叼著煙,他一笑,那煙就跟著抖,菸灰落了一地。
聶長歡又掙扎了下,那少年順勢就將她鬆開了,並在同時咧唇一笑:“你果然還沒死啊?”
“……”聶長歡一臉茫然,可潛意識裡好像又明白了什麼,她喃喃開口,“你是楚……楚鬱橋。”
“還真是你。”楚鬱橋將嘴裡的煙取下來,徒手捏滅了火星,捉起聶長歡的手往她掌心一塞:“這是鬱橋哥哥吸過的菸頭,你要不要再拿回去收藏?”
聶長歡呆呆地看著掌心躺著的菸頭,因為太過震驚而愣住。
楚鬱橋看著她的模樣,吃吃地笑出聲,但他什麼也沒再說,又深深地睨了眼聶長歡,轉身走了,進了傅行野的病房。
楚鬱橋進了病房以後,大咧咧地拉了一把椅子在堆滿瓜果吃食的桌子邊坐下,翹著二郎腿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打量這豪華的單人病房。
傅行野連眼睛都沒睜開:“捨得滾出來了?”
“哥,你這病房比我住的那小旅館好,我要是斷個胳膊斷個腿的,能不能也住進來?”楚鬱橋嘴裡包了一嘴的東西,說話含混不清,他費勁兒吞了兩口,“你不知道,我住的那些小旅館裡都有一股老鼠屎的味道,給我噁心壞了。”
“活該。”
楚鬱橋渾不在意,拍了拍手站起身,圍著傅行野的床轉了一圈,最後彎腰下去近距離地盯著傅行野的眼睛:“哥,你眼睛真瞎了?”
傅行野:“滾遠點!”
“得嘞。”楚鬱橋妖孽的一張臉上始終帶著點算計的笑意,他站直身體後又坐回桌子邊開吃,“剛才在你門口碰見個女的,你女朋友?”
“怎麼,你有興趣?”傅行野的語氣還是沒什麼變化。
楚鬱橋盯著他的臉看了會兒,沒看出什麼破綻,於是咧嘴一笑:“這點良心我還是有的,既然是你睡過的,我再眼饞也得忍著不是?”
傅行野的喉結滾動了下,似乎在隱忍情緒,但最後他無聲地扯了扯唇:“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那肯定不能是啊。”楚鬱橋最後扔了幾顆葡萄進自己嘴裡,“陳焰川在外面說,你是因為當初在華城救我才落下了很嚴重的病根,我這不心裡記掛著,趁現在你身邊沒人,所以過來問問清楚嘛。”
“若真是因為你,你打算怎麼辦?”傅行野挑了挑眉,“為了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楚鬱橋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得彎了腰,最後捂著肚子緩了好一會兒才停了笑。
他就保持著那個姿勢看床上的傅行野,臉上突然沒了什麼表情:“哥,你想什麼呢?”
傅行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眉眼之間爬上冷色:“趁我還瞎著,還不滾?!”
“這麼久沒見面,一見面就這態度,哥,你這也太沒意思了。”楚鬱橋晃悠悠地站起身,身上像是沒骨頭,他往門口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了眼床上的傅行野,無聲地朝他揮了揮手,這才一扭頭,真的走了。
傅行野聽到病房門被摔上的聲音,薄唇緊抿,太陽穴兩邊的青筋突突直跳。
……
楚鬱橋一出傅行野的病房門,不知從哪兒摸出一頂鴨舌帽扣在了頭上,他雙手插緊褲袋,吊兒郎當地往電梯走,結果剛繞過走廊拐角,就被人攔住了。
“喲,歡歡妹妹?”楚鬱橋一挑眉,躲在帽簷下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聶長歡臉上,做作地壓低聲音,“你一直在這兒等我?”
聶長歡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子莫名的邪氣,且他的形象與自己之前想象的相差甚遠,她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楚鬱橋眯了眯眼,似乎對她這行為挺驚訝。
聶長歡在這兒等了他半天,這會兒真正面對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之前可以接近傅行野,想要找到楚鬱橋的行蹤,結果失敗後就來了鯨城,來鯨城後又因為諸多瑣事把楚鬱橋這事早就忘在了腦後。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楚鬱橋,這麼突然。
她好不容易碰上他,自然那不能放他走,但眼下,她又不敢輕易與他開口交談或者問什麼,怕露出破綻。畢竟她沒有原主姑娘的記憶,只是猜測楚鬱橋與原主姑娘的死脫不了干係。
她這一猶豫,楚鬱橋等的不耐煩了,抬手按在她腦門兒上,將她往旁邊一推就要走。
聶長歡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
掌心與他瘦得只有一層皮包著的指骨相觸的時候,聶長歡只覺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直竄入腦海,她有片刻的眩暈感,一聲“鬱橋哥哥”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楚鬱橋慢慢地轉過身,也不將手抽走,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歡歡妹妹,我最討厭女人纏著我不放了,特別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忘了?”
聶長歡從剛才那種怪異的感覺中回過神來,立刻將他鬆開了。
楚鬱橋輕嗤一聲,立刻匆匆走了。
聶長歡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自己還在發麻的掌心,只覺自己在剛才那一瞬間,就經歷了刻骨銘心的大悲大喜。但這些大悲大喜究竟因何而生,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她雖然佔著原主姑娘的身體,但她與原主姑娘,終究是兩個不同的人。
而且從楚鬱橋的出現來看,原主姑娘竟然痴戀到連他用過的菸頭都要收集,這完全超出了聶長歡的理解範圍,只覺扭曲。
既然原主姑娘痴戀楚鬱橋到這種地步,那她和楚鬱橋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會不會……
想到這個可能,聶長歡頓覺後背發涼,莫名一陣反胃,急忙轉身,直接從樓梯回了樓下自己的病房。
聶曼霜和林文玹已經等在病房了,見她回來,都鬆了口氣。
“歡歡,你去哪兒了,手機也不帶。”聶曼霜扶著聶長歡在桌邊坐下,示意林文玹把帶來的飯菜擺出來。
聶長歡的情緒還沉在跟楚鬱橋的偶遇所帶來的震撼裡,說話時就沒經過考慮:“我剛去樓上看了看傅行野。”
聶曼霜和林文玹的動作都是一頓。
聶長歡回過神來,只好亡羊補牢般地解釋:“畢竟是他在暴雨裡找了我那麼久,他現在住院了,於情於理我都該去看看他。”
“不是唐斯淮……”聶曼霜拖了把椅子在聶長歡對面坐下,“長歡,到底怎麼回事?”
聶長歡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她猜測,應該是傅行野先去找到了她,把她安全帶回酒吧後,因為身體撐不住了,就把她留給唐斯淮照顧,然後唐斯淮才帶她來了醫院。
聶曼霜和林文玹聽完,面面相覷,最後聶曼霜恍然大悟地“啊”了聲,“難怪我聽說那兩個小姑娘那麼慘,淋雨淋得雙雙暈倒入院了,我就說唐斯淮再護著你,也不捨得對他親妹妹下那樣的狠手。看來,這事兒是傅行野辦的。”
聶曼霜心情愉悅了,一拍掌:“越想越覺得這事只有傅行野這種人才幹得出來!”
聶長歡聽到盛嘉和唐瑤瑤入院的訊息還挺驚訝,這會兒聽聶曼霜最後一句話,特別是聽到“這種人”這幾個字,她沒忍住,輕聲說:“其實傅行野挺好的,過分的是盛嘉和唐瑤瑤……”
說完,聶長歡就後悔了,特別是當聶曼霜和林文玹對視了眼,雙雙笑出來的時候,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聶曼霜湊到她面前,滿是揶揄地道歉:“好好好,姑姑不該這麼說他,都惹得咱們長歡生氣了!好了,姑姑知道傅行野最好了,他手段再狠那都是事出有因的,畢竟他是為了我家長歡嘛!”
見聶曼霜還起勁了,聶長歡羞得滿臉通紅,抿著唇低著頭,手足無措的。
聶曼霜看著她這模樣,這幾日以來的壞心情一掃而空,笑得停不下來。
林文玹雖然沒有開口,但臉上也始終帶著笑意。
聶長歡只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都被看穿了,到後面聶曼霜他們要走的時候,她就沒那麼不好意思了。
在聶曼霜問她要不要做點什麼以示對傅行野的感謝的時候,聶長歡想也沒想,生怕他們又笑自己,趕緊搖頭:“不用了。”
聶曼霜也沒堅持,跟林文玹出了病房。
兩人並肩走在醫院走廊裡,聶曼霜偏頭問林文玹:“你覺得傅行野配咱們長歡怎麼樣?”
林文玹吃夠了門第之差的苦,頓時皺了眉:“你可不要當著長歡的面說這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在乎那些。”聶曼霜哼了哼,“咱們長歡的相貌,就算是配傅家本家那兩個公子哥,都是綽綽有餘的,何況是傅家遠親的傅行野。”
“你要長歡以色侍人?”林文玹一急,說出這個詞,立馬就道歉,“霜兒,我……”
“行啦行啦,我懂你的意思。”聶曼霜不以為意,“可你不是說長歡隨手畫的修竹圖已經被閻瀟鋒裝裱起來掛在辦公室了嗎?那就證明咱家長歡不是徒有其表,只是她缺少完整而系統的培養而已。”
說到這個,林文玹倒是認同的點點頭。
“既然要接受完整而系統的培養,要想展露頭角,就得有一個穩定的學習環境。”聶曼霜想到盛嘉和唐瑤瑤,面露兇光,“可你看長歡才去學校一天,就被人折騰成這樣了,咱們不給她想點辦法,她哪兒能有好的學習環境?”
這話,把林文玹問住了:“所以你打算……”
“撮合一下她和傅行野唄,還能怎麼辦?”聶曼霜向來隨性灑脫,這會兒說起這個,反而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這都什麼年代了,就算最後不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文玹還是老派思想,但又沒辦法反駁聶曼霜,只是苦笑,最後提醒道:“可華城那邊最近不太平,柳懿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你這邊再這樣折騰,會不會……”
“柳懿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歡歡!這也是柳懿千叮嚀萬囑咐過的!”聶曼霜頭疼地按了按眉心,“不過也正是因為她們兩母女都沒個讓聶悅山忌憚的靠山,所以他才這麼肆無忌憚!這麼一說,我就更要撮合長歡和傅行野了!”
說完,聶曼霜像是知道林文玹要說什麼似的,趕緊指著他警告似的補了句:“以前他們彼此之間冷漠疏離的,我也沒起過這種心思。現在是傅行野為了長歡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長歡那樣內斂的性子也肯在我們面前維護傅行野了,我才說這話的,你可不要把我想象成一個勢力小人!”
林文玹苦笑:“行,都依你。”
……
第二天,聶曼霜再給聶長歡送飯來的時候,提了一個挺大的保溫桶。
“給傅行野的。”
聶長歡莫名感覺聶曼霜突然像一個操心的丈母孃,於是只幫著她把飯菜拿出來,沒說話。
結果她剛吃完飯,聶曼霜就把保溫桶塞進了聶長歡手裡:“姑姑還有事得趕去學校一趟,這個就交給你給傅行野送去。你可一定要送到,不準浪費,我辛辛苦苦熬了好幾個小時呢。”
說完,聶曼霜就走了。
聶長歡抱著懷裡的保溫桶,在原地站了會兒,又將保溫桶放在一邊,進衛生間又洗了把臉,整理了下頭髮,這才重新抱著保溫桶,去了傅行野的病房。
剛好,她也想找機會跟傅行野問問楚鬱橋的事。
可病房裡,已經有人了。
岑星月原本正從便當袋子裡往外拿保溫碗,看見聶長歡出現在門口,她的視線在聶長歡懷裡的保溫桶上頓了頓,溫聲跟坐在桌子旁邊的傅行野說:“行野哥哥,小學妹來看你了。”
“小學妹?哪個小學妹?”傅行野沒什麼興致,回話時語氣和語調都很懶。
聶長歡不自覺地抱緊了手裡的保溫桶,突然就不想進去了。
“就是……”岑星月看向聶長歡,“小學妹,你叫什麼名字來著,抱歉,我一時忘了。”
聶長歡回想起那天她縱容盛嘉和唐瑤瑤的假清高模樣,扯了扯唇,一個字也不想跟她多說。
岑星月看著聶長歡的樣子,暗暗揚了揚唇,正想說話,傅行野察覺到什麼,問:“小結巴?”
聶長歡垂了垂眸,“嗯”了聲。
其實她早已經不結巴了,只有傅行野還這麼叫她。
可不知為何,聽到傅行野這麼叫聶長歡,岑星月的手一抖,原本拿在手上的筷子差點掉在了地上。
她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看向聶長歡。
聶長歡沒注意到岑星月的小動作,抱著保溫桶走到傅行野面前,她看了眼岑星月帶來的那一桌精緻的吃食,還是把自己懷裡的保溫桶放在了桌子邊緣。
她還沒說話,岑星月趕緊將自己手裡的筷子往傅行野手裡一塞:“行野哥哥,這是我媽準備了一下午的,都是你愛吃的,你趕緊嚐嚐看。”
“你有些發燒,喉嚨肯定不舒服,先喝一碗湯潤潤嗓子再說。行野哥哥,你眼睛不方便,我餵你。”說著,她雙手端著小小的湯碗舉到傅行野唇邊,轉頭看了一眼聶長歡,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一樣,忙笑著說,“小學妹,你別站著呀,這邊有沙發,你坐。”
這模樣,已經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病房裡的女主人了。
聶長歡看見她離傅行野那麼近,眉心控制不住地狠跳了跳。
她眨了眨眼睛,挺疑惑地問岑星月:“學姐,你不是喜歡唐斯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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