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呢?”
燕潮見默了默,“他沒說什麼,不過看樣子挺不願意我走的。”
“那是自然,殿下最喜歡公主了,怎麼捨得你跟一個外男跑了。”
“啊?”走在最後面的容洵不樂意了。
江重禮回眸瞥他一眼,“容三,公主就算出了皇都也是公主,等殿下登基可就是長公主了,切記不可怠慢。”
容洵咂舌,“用不著你來說。”
三人走到了山腳下,那裡正停著一輛寬敞的華貴馬車。
“公主。”江重禮將手上繫著的一把包裹給她。
“這是什麼?”
“我今晨入宮時,你殿裡的幾個宮婢和給使讓我交給你的,是他們的一些心意。”
燕潮見不由彎彎眉眼,一頓,又問:“那燕景笙呢,他沒說什麼?”
江重禮道:“沒有,殿下說‘阿姊要走就走,我才不管’。”
江重禮模仿得有模有樣的,燕潮見不禁笑出了聲,笑完了又嘆,“連鬧彆扭都像個個小孩子似的。”
“殿下也只有在公主面前像個孩子。”江重禮笑。
“公主,走吧。”容洵從馬車前探出頭,眼神往江重禮臉上一瞥,兇狠無比,“滾滾滾,你不是忙著呢麼,話這麼多。”
“容三。”
“……”容洵閉嘴了。
燕潮見踩著車轅上車,側眸看向他,“我走了。”
“嗯。”他道,“一路順風。”
她的華服裙裾就這麼翩然一提,消失在了車帷之後。
馬車緩緩駛動,朝著出城的方向而去。
馬車的影子消失在了天際邊,江重禮也依舊站在那裡一動沒動。
他的心願從最初起到現在也沒有變過。
他只要燕潮見活著,活得好好的,就夠了。
馬車外的風景接連閃過,燕潮見懶懶地側躺在軟榻上沒有動彈。
“公主?”
“嗯?”
容洵低笑,“我以為公主又哭鼻子了。”
“我才沒哭。”燕潮見悶悶道,“只是……我受了他太多,卻沒有足以能回報他的。”
前頭的容洵默了默,“我看他也不是想求公主的回報吧。”
燕潮見當然知道這一點,可越是知道就越覺得虧欠。
“而且……對你也是。”燕潮見低道。
如果沒有容洵,她如今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或許……已經死了吧?
馬車忽然停了,她思緒被打斷,還沒來得及問,車帷便被一把撩開。
“容——”
她的話卡在了嗓子裡,原本半躺的身子被他一個用力拉了過去,被他抱在了懷裡,他的雙臂有力,將她整個人摟得很緊。
“容洵……?”她喚他。
“我剛才在想,公主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這句話的。”他低道,“一想到這個,我就想衝過來抱住你。”
“容洵……”
“我能活著,活到現在,能成了現在的我,都是因為有你在。”
“沒有你的我,什麼也不是。”
“所以一直,一直都是我欠你的。我想把我所欠的,用任何方式都好,讓你快樂,讓你不再難過,讓你真的能夠無憂無慮地活下去。我只想讓你一直開心。”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那麼近,燕潮見垂垂眼簾,往他懷裡鑽了鑽。
“而且,公主虧欠我的也已經還完了。”容洵微微偏頭,附在她耳邊,“在晚上。”
燕潮見一僵。
猛地抬頭一把就要推開他,卻被他抓住了手,只能紅著面頰罵:“容三,我就不該認真聽你講話!”
容洵嘴角微挑,“這是剛才的報復。”
一陣打鬧過後,燕潮見像是想起什麼,從身側的馬車暗格裡取出了一個小布袋。
“這是什麼?”
燕潮見沒說話,遞給他,“你自己開啟看看。”
容洵狐疑地瞥她一眼,低頭解開,裡面竟裝著一把短劍。
紋路華貴,鑲嵌著兩顆寶石,精緻無比。
容洵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
燕潮見垂眸,“我前幾日去陰家時,十七娘給我的。她說這是他臨終前的囑託,讓她將這把短劍送來給我。”
“但是……”她道,“你們兄弟都對彼此那麼不坦率,我猜他會這麼說,其實是想把這把短劍給你的。”
容洵怔怔望著手心中閃閃發亮的短劍,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要我抱抱你嗎?”燕潮見問。
容洵垂著眸沒說話。
她便挪了幾步,上前張開雙臂擁住了他。
“我其實……看見過他的屍體。”
“嗯。”
“明明平時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閉上眼的時候卻很平靜……可身體已經沒有溫度了。”
“嗯。”
“他……”容洵的聲音忽然哽咽了一下,沒能再說下去。
燕潮見將他摟緊了些,車內很靜,四周是一片山林,只能聽見風聲,還有鳥雀的叫聲,她盯著遙遠的天際看了一會,忽然道:“三郎,我想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很遠很遠的地方?”容洵在她懷裡抬起頭。
“嗯。”燕潮見輕輕替他擦拭去淚水,“就我們兩個人。”
“我們一起去吧,好嗎?”
她和他的前半生充斥著無數的絕望,痛苦和仇恨,閉上眼是一片混沌深淵,睜開眼是不斷往下深陷的泥潭。
可那已經結束了。
從此往後,她要生活在陽光下。
和他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