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小箱子拿出來,箱子已經有些發光發亮了,可見無人的時候劉春華沒少拿出來摩挲。
劉春華找了個破包袱皮,把箱子包在裡頭,又從箱子裡摸出一個炭筆一小塊白紙寫了一個字條,這才跟著閨女走了。
桂花來李家十年,這還是第一次有孃家人上門,李老太一聽見開門的動靜就迎了出去,和劉春華在院子裡說著客套話,明南和明北都好奇的出來看,就連蓁蓁也使勁的伸著脖子從窗戶裡往外瞅。
王素芬見狀笑著在她腦門上輕輕的敲了一下:“這麼小的人兒還會看熱鬧了。”說著抱起蓁蓁也出去了。
蓁蓁從家人的隻言片語中也知道桂花家裡的身份,她好奇地打量著劉春華,只見她衣著乾淨頭髮梳的一絲不苟,雖然面容帶著滄桑、手上也磨了厚厚的繭子,但她腰背挺直往那一站十分有精氣神。
王素芬笑著往裡讓她:“親家你到屋裡坐,這麼些年還是第一回 見到你,桂花長的像你。”
劉春華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直也想來看看你們,可你也知道我家成分不好,怕來了給你們惹麻煩。再說,當初你們把桂花買回來養大,按理說桂花和我家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是你們心善,才讓她時常帶著東西回家看我們,我們已經很知足了,哪裡還能大著臉跟你們充親家。”
王素芬聽了這話登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李老太從腰裡抽出菸袋,往裡塞了些菸葉子,劃了火柴點著,吸了兩口煙才緩緩說道:“既然我們常讓桂花回去,就沒有讓她不認你的意思,你別想那麼多了,先進屋喝口水歇歇腳吧。”
劉春華又道了謝,這才跟著李老太的身後進了屋,王素芬把蓁蓁放到炕上,讓桂花陪著說話,自己到廚房裡燒了壺水,衝了一碗白糖水端了進去。
劉春華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說起話來條理清晰,聲音也極其溫婉,甚至喝起糖水來都有一種在喝下午茶的架勢。
劉春華喝完糖水把碗遞給桂花後,又一次和李老太道了謝後順勢站了起來:“炕琴在哪裡?我先去瞧瞧什麼樣子,好琢磨畫什麼。”
李老太說:“還想讓你多歇歇明天再看呢,你倒是個急性子的。”
劉春華搖了搖頭:“幹活習慣了,一歇著反而不適應。再說了這天眼瞅著就要涼了,你們家肯定有不少事,我哪兒能老呆在這裡呢。”
李老太買桂花的時候和劉春華接觸過一次,知道這個人因為家世鉅變的關係,多少有些敏感和自卑。她也沒再繼續勸說,下了炕領著劉春華就去了後院:“給他們小兩口安排的是後頭的這個屋子,早先是給東子他四叔預備的,後來他四叔從冰城娶媳婦了,這房子就空出來了。”
李老太開啟房門,劉春華往裡一瞅,房子雖然小一點但是格局是北岔傳統的樣式,一進門是廚房,左右各有一間屋子。
李老太往東邊屋子指了一下:“讓東子和桂花住東屋,西屋給明西留著。”劉春華走進去,看著牆上的一層層紙,瞧著像是剛糊上沒多久的。紅松木打的箱子擺在地上,樣式淳樸但卻透著結實,炕琴也是一樣,從上到下沒有一點花色。
劉春華看著嶄新透著木紋的炕琴,臉上露出幾分喜歡:“一瞧就是好木頭,好多人家喜歡打櫃子的時候用那種繁瑣的紋飾,依我說,這樣簡單大方的才更彰顯木頭的最原汁原味的美。”
王素芬聽的有些懵,這木匠純粹是因為還在經營所幹活,沒有那麼多時間,所以才撿了最普通的樣式來打,怎麼到了桂花她娘嘴裡反而成好事了。
興沖沖地開啟箱子,劉春華一一檢查自己的顏料,見裡頭的顏料有的乾涸有的顏色褪去不禁有些心疼:“放了太久了,只怕不好用了,不過好歹種類多,調一調也不會偏了顏色。大娘你說這上頭畫什麼樣的畫?是梅蘭竹菊還是青松傲雪?”
李老太也被她問的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畫喜慶的,大紅牡丹也行,荷花也行,看著熱熱鬧鬧的那種就好。”
劉春華挑選畫筆的手一頓,抬頭看了眼炕琴,似乎有些遺憾的樣子:“這木頭色重,配牡丹可能不太好看。”
“沒事。”李老太笑了:“小兩口結婚都畫這個。”
既然老李家有了主意,劉春華便沒再多說話,只是她多年沒作畫了,乍一拿筆有些手生,她便問李老太要了些舊報紙,調了一點點顏色,從舊報紙上畫了兩幅熟悉手感。
李老太和王素芬也不打擾她,隨她在屋裡作畫,等到天色暗了就讓桂花叫她過來吃飯,晚上時候安排她和桂花在一個屋睡。
娘倆這十來年第一次睡在一起,兩人並排躺著睡也沒有睡著,忽然劉春華問道:“我看你這兩天不太高興,是不是婚事有什麼不對?”
桂花沉默了半天,悶悶地說道:“我看著東子哥沒有一絲歡喜的樣子,我怕他不想結婚。”
“你問過他嗎?”劉春華轉過頭看著她:“要是他真不想和你結婚怎麼辦?你就這樣放棄?”
桂花瞪著黑咕隆咚的天花板,半天沒說話。
翌日一早,李老太剛睡醒叫從東里間到廚房舀水洗臉,看著穿戴整齊的桂花,隨口問了一句:“怎麼換了出門的衣裳,要去哪兒啊?”
“奶,我想開介紹信去冰城找明東哥!”
第20章
李老太愣了一下,她看著桂花半天沒言語,桂花站在門口兩手絞在一起,心裡忐忑不安。
“去吧!”李老太忽然說道,桂花睜大了眼睛看著李老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去看看東子,和他說說年底結婚的事。再一個,打去年底我就存著布票啥的了,你四叔去年過年回來的時候也給了我一些,你去冰城的時候帶著布票、工業票去,順便買些結婚用的東西,那裡賣的布料啥的都比咱這賣的好看。”
桂花一晚上的忐忑不安,幾乎瞬間就被李老太這短短的幾句話給驅散了,頓時她捂住臉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李老太嘆了口氣:“你這麼利索剛強的孩子,咋還哭了呢?其實打東子走了你就不對,奶也能猜到你的心事。不過你放心,東子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要不然奶也不敢就這麼給你們準備婚事,再說了啥事還有奶呢,你有啥好怕的?”
“奶!”桂花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果斷:“我去冰城找明東哥問個清楚,他要是真不願意娶我,我就給您當孫女,總不能白吃咱家這麼多年飯,到時候我一輩子不嫁伺候您和我爹我媽。”
李老太聽桂花這孩子氣的話忍不住笑了,拿起菸袋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半氣半笑地說:“胡說八道什麼,我有兒有孫的,耽誤你一輩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