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於單於蜚也在原城。
前幾日他離開皎城,單於蜚沒有說過自己也會來原城。
但轉念一想,單於蜚的行程哪裡需要跟他報備。
他看向後座,車窗漆黑,根本看不進去。
可他確定,單於蜚正看著他。
也許剛才辛勤給他圍圍巾,單於蜚也看到了。
心裡忽然有些慌。
秦軒文笑道:“洛先生,上車吧。”
車裡寬敞,他與單於蜚之間隔著一段距離,剛一坐好就將圍巾摘了下來。
“別人給你圍的。”單於蜚淡淡道。
他胸口微窒,“實驗室的工程師。”
“拿的是什麼?”單於蜚問。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提著一個紙袋,紙袋裡放著辛勤做的機器人。
“嗯……”
“我看看。”
他無法拒絕單於蜚,只得將機器人遞過去。
單於蜚將機器人拿在手中轉動,按下啟動鍵,機器人立即發出熒光。
“是個聊天機器人。”洛曇深說。
單於蜚問:“你們實驗室的產品?”
其實也算,洛曇深道:“嗯。人工智慧的娛樂化應用。”
單於蜚又看了看,突然道:“你好。”
機器人毫無反應。
洛曇深說:“也許還需要除錯。”
單於蜚沒再擺弄這小玩意兒,卻說起另一件事,“前幾天你跟我彙報行程,沒說過會與你前任未婚夫見面。”
他瞳孔縮緊,沒想到單於蜚連這都知道。
“先生,酒店馬上到了。”秦軒文說。
“去楠杏別墅區。”單於蜚卻道。
洛曇深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楠杏?”
單於蜚看著他,“不能去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點事,晚上來不及二更。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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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杏別墅區背靠楠山,多年前是整個原城條件最優越的豪宅區。如今時過境遷,原城金字塔尖的一撥人已經不再居住在這裡。
“我平時不住這兒。”洛曇深將整個一樓的燈都開啟,手往沙發方向指了指,“隨便坐吧。”
單於蜚卻沒有落座,緩慢掃視著四周。
別墅內外都極其安靜,而山裡比市中心溫度低,落地窗外的花園裡,落雪堆了厚厚一層。
“你想喝什麼?”即便是在自己家裡,洛曇深仍然感到不自在,“我去準備。”
單於蜚看他一眼,“你?”
“嗯?”
“沒人照顧你?”
洛曇深反應過來,“以前有管家和廚娘,早就遣散了。你喝咖啡嗎?還是茶?”
單於蜚輕笑,“大晚上你拿咖啡和茶招待我?”
“那水行嗎?”他也知道不妥,“沒有水果,不然可以榨汁。”
“紅糖冰湯圓。”單於蜚說。
洛曇深啞然,“啊……”
“也沒有嗎?”
“這還……真沒有。”
單於蜚似乎心情不錯,沒有刻意刁難,“那就白水吧。”
說完卻補充道:“別的少爺不會。”
洛曇深輕皺著眉,“只是沒有材料。”
“不高興?”
“沒有。”
單於蜚上前,“每次叫你‘少爺’,你都是這個表情。”
“我說過,我早就不是少爺了。”大約是中午才被賀嶽林“教育”了一番,洛曇深比平時硬氣幾分,“你最好,最好別再這麼叫我。”
“我問過你——以前我是怎麼稱呼你。但你回答不出來。我記憶出了問題,所以忘了,難道你也忘了。”
“……你沒叫過我。”
聞言,單於蜚半分情緒都未展現在臉上。
洛曇深在廚房燒水,忽然有些失落。
外面又開始下雪,他將水杯放在茶几上,見單於蜚正看著窗外。
“我想起來了。”他走過去,“你叫我‘哥哥’。”
說這話時,他眼神有很輕的閃爍。
是因為撒謊,也是因為心有期盼。
既然單於蜚記不得,那麼他編一個,單於蜚也不會知道,說不定將來還會這樣叫他。
單於蜚凝視著他的眼眸,只用了短短三秒,就將他看穿,“你在撒謊。”
他本就忐忑,這次更是難堪,視線立即別開,卻仍嘴硬著,“是真的。”
單於蜚扣住他的後腦,讓他抬眼,他眼珠轉了好幾下,終於在那極有侵略性的目光下繳械,“嗯,我開個玩笑而已。”
單於蜚放開他,轉身繼續打量寬敞的客廳,“我以前來過這裡。”
明明是個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洛曇深一怔,“你記得?”
單於蜚搖頭,“有種熟悉的感覺。”
別墅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擺設維持著八年前的樣子。
只是物是人非。
洛曇深平復著心緒,扯出一個笑容,“我上樓去收拾一下臥房。”
“等等。”單於蜚道:“我來這裡時,都做過什麼?”
“你……”洛曇深抿著唇,視線掃向皮凳,往事歷歷在目。
“嗯?”
“我腳踝受傷了,你坐在那兒幫我塗抹藥酒。”洛曇深眼含懷念,“我假裝受傷,你沒有揭穿我。”
單於蜚像聽別人的故事一般,“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這個意思嗎?”
“算,算是吧。”
見單於蜚不說話了,洛曇深快步向樓上走去。
他覺得單於蜚今天有點奇怪,提出住在楠杏已經不太正常,剛才還問了那麼多問題。
可他琢磨不出原因。
單於蜚心裡想著什麼,過去他不懂,現在仍是雲裡霧裡。
將被子從櫃子裡拿出來時,他突然有種挫敗感,出了好半天的神,才將床鋪整理好。
這間是客臥,主臥也要整理。
在皎城時,他與單於蜚睡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躺在一張床上一起入眠過。
他明白,單於蜚不喜睡著時身邊有旁人。
但整理主臥時,他愣住,汗水很快從脖頸滲了出來。
這是他的房間,當年被單於蜚留在原處的照片和玩具被他帶了回來,藏在這個房間裡。
單於蜚出現在門口,“你在看什麼?”
他心臟猛跳,慌忙將已經拿出的玩具往櫃子裡放。
可櫃門還未關閉,單於蜚已經進來了。
他在害怕,汗水順著脖頸、鎖骨往下流淌。
既害怕這些舊時的物品觸動單於蜚的記憶。
又害怕單於蜚完全不認識它們。
單於蜚拿起材質低劣的火箭,又看了看褪色的仙女棒,“你小時候的玩具?”
他心中重重一墜,花了好幾秒才發出聲音,“嗯。”
“這還有張照片。”單於蜚說完將照片拿起來,視線停駐許久,久到像是想起了過去的事。
洛曇深一直看著他的側臉,目光如炬。
這彷彿是一副歲月交錯的奇妙畫面。
當年單於蜚用鏡頭將洛曇深定格,洛曇深不知道有人正渴慕地看著自己,今日卻在定格的瞬間外,端詳那個注視自己的男人。
錯過的,擁有的,過去的,現在的,已經在冥冥之中連成了一個圓圈。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這個圓圈。
“拍得不錯。”單於蜚最終放下照片,客觀地評價道。
玩具與照片並未被放回原位,主臥燈光大亮,洛曇深在浪潮般的顛簸中艱難地偏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