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皆掛了紅燈籠，頗為喜氣，然落到楚師弟所在的山峰後，虞歡發現他的住所一點過新歲的氛圍都沒有，地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放眼望去，整個山頭白乎乎一片看不到半點紅色。

山道狹小崎嶇，一片白茫茫中，楚闕寧正拿著笤帚在掃雪，孤零零一個人，穿著陳舊單薄的弟子服。

虞歡微微蹙眉，落下去後，立刻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脫下來給他披上，怒道：“他們又苛待你了，對不對？這次是誰？”

三天前，棲雲宗明明下發了新的弟子服和冬裝，可楚闕寧卻沒有穿，肯定是又有人為難欺負他。

魔選之子就是慘，從反派到配角，甚至醬油角色，個個都不給他好臉色，變著花樣欺辱他！

“太可惡了！我一外出，他們便這般對你！”

早知如此，當時就該堅決帶楚師弟一塊兒去拜訪那勞什子長老的！

“沒事，我現在就去揍他們，給你出氣！”

不管是誰，敢欺負她的男人，通通暴揍！新歲就躺在床上度過吧！

虞歡秒變暴躁老姐，喚了雁落劍出來便要去找人算賬。

“師姐……”

楚闕寧忙拉住她。

“別怕，我打得贏的，打不贏，他們也不敢還手。”虞歡安慰他。

“不必了。”楚闕寧搖搖頭，虞歡不依，結果被他一個用力拉入懷中緊緊抱住。

山道上方的懸崖峭壁長著不少松樹，落雪沾染了松枝的清香，楚師弟在松枝雪下方待久了，身上亦是一股子清雅宜人的淡香。

他抱得很緊，半邊臉埋在虞歡肩膀上，好半天才悶聲道：“不必理旁人，只要你在我身邊，便足夠了。”

虞歡心頭一顫，抬手回抱住楚闕寧，她決定了，不去廣場和眾人一起吃年夜飯了。

棲雲宗的人一向不待見楚師弟，便是過去了，估摸著一頓飯吃得也會不自在，不如把好吃的直接帶回來，兩個人煮一壺小酒慢慢吃。

……

屋外寒風呼嘯，停了沒多久的雪又開始下了。

滿天都是洋洋灑灑的雪花，又美又冷。

虞歡施法將桌邊的炭火燒得更旺了些，接著用自制漏勺舀了幾片魚肉擱到清湯鍋裡，鍋中的羊肉湯已經滾燙冒著泡，魚肉只需滾幾秒就可食用。

“來，你看看味道如何。”

將燙好的魚肉放到楚闕寧碗中，再夾了一些自制的肉丸子下去。

楚闕寧捏著筷子沒動，“師姐可以吃葷腥麼？”

修道者，大多吃素，修仙者，絕不殺生，她卻弄了這麼多肉，難道不想修仙了？

據說神仙是不吃肉的，不僅不吃肉，除了果子和仙露外，什麼都不吃。

作為一個現代人，虞歡當然不修仙啊！做神仙除了命比較長之外又沒有其他好處，還一堆天規戒律管著，多難受啊，想不開的人才會去修仙！

便擺擺手道：“飛昇成仙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才不要做神仙。”

“……”

原來是因為他……

楚闕寧突然食不下咽，他本就覺得自個兒配不上虞歡，她是戰神唯一的愛徒，是棲雲宗地位極高的師姐，長得好修為高，為救他而委身已是委屈她了，如今又為他放棄修仙……他何德何能，竟讓她付出這麼多，他卻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怎麼不吃呀？再不吃就涼了。”虞歡給自己燙了一份魚肉，方要吃，眼角餘光發現楚闕寧遲遲未下筷，心中疑惑，“你不喜歡吃魚麼？”

楚闕寧沒說話，他定定注視著虞歡，少頃，放下筷子道：“師姐，不要再給我任何東西了，已經夠了。”

“哈？”虞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只是幾塊魚肉罷了，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不用一副特別感恩戴德的樣子……”

噯~楚師弟就是太敏感缺愛，兩人在一起都那麼久了，每回她做點什麼，他還要感動的不行，生怕自己會麻煩她。

“師姐待我已仁至義盡，今後不必再為我做任何事，亦不必……再理會我……”

最後一句話說的極為艱難，楚闕寧心如刀割，身前分明有暖融融的炭盆，他卻寒意陣陣，手腳比外頭的雪花更冷。

虞歡不知他又怎麼了，想了想，以為他是這幾天被其他人欺負狠了，沒安全感又自卑，怕她會厭惡他、離開他，便放下筷子不吃火鍋了，把沒有安全感的小奶狗哄好了再說。

楚師弟此時的模樣可不就是小奶狗呢，眼角嘴角耷拉著，腦袋低垂，俊雅的臉上寫滿了沮喪和難過，一副被人拋棄的可憐樣。

“我怎麼能不理你。”

她爬到他身邊，伸手捂著他兩邊臉頰將他的身體扳過來，看他眼睛都紅了，忙柔聲細語安撫：“我錯了，是我錯了，不該離開三天的，我應該一天之內就趕回來，那樣就沒人敢欺負你。對不起嘛，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不是的……”

楚闕寧心中酸澀極了，說話聲帶上哽咽。

他怎麼會怪她去的太久呢，傷害他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別再對我好了……”

所有人都說他是魔族妖人，將來必會入魔，有些人甚至盼他早些入魔，好殺他獲得威望和地位。為了逼他入魔，他們不擇手段，槐虛被下藥那回，若不是師姐救他，他怕是已經死了。

在這世上，除了阿孃之外，便只有師姐真心待他，可他生來不祥，阿孃便是被他害死的，他很害怕，怕那些人說的話會成真，遲早有一天，師姐也會死在他手裡。

“你別哭啊……”

虞歡沒想到楚闕寧會哭，雖然他平時也老苦著一張臉，但從來沒掉過眼淚，當下突然落淚，著實叫她又驚又嚇。

楚闕寧飛快地抬手擦掉眼淚，再拿開虞歡的手，轉過身去，低眉垂眼神情冷淡，低聲道：“今夜之後，師姐不必再見我。”

“為什麼？”

好端端的，怎麼就提分手了？

虞歡有點憂鬱，心內想著莫不是誰又挑撥離間傷了楚師弟敏感脆弱的小心肝兒？令他不自信，覺得她遲早會離開他，索性自己先提分開，好讓她不那麼為難？

“不為難，和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願，我一點都不為難，也不想和你分開。”

就楚師弟的性子，為了不讓他胡思亂想，她得把話說的特別明白。

淦！

總覺得自己和楚師弟之間的劇本好像拿反了，別的小情侶，都是女方沒安全感鬧分手，為什麼到她這，沒安全感的就變成楚師弟了？

“你不必可憐我。”

“……”

果然，楚師弟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都說了不是因為可憐他才和他在一起的，但怎麼說都沒用，他老是不相信她。

沒辦法了，這種時候只有一種方法能阻止他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