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過去了,蘇青霓腳踝傷了,只好在碧棠和嬤嬤的攙扶下,一點一點地挪了過去。
她的動作極慢,坐下來時,額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意來,楚洵雖然冷淡,但是耐性卻很足,什麼也沒說,也未表現出煩躁之意,只靜靜坐著。
桌案上擺著一壺酒,兩隻金酒樽,酒樽之間以綵線相互纏繞著,兩副鑲金象牙筷子,還有一小碟片成了薄片的熟羊肉。
今日大典,禮儀異常繁冗,蘇青霓大約是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看見那碟羊肉,驟然覺得腹內生出幾分飢餓來,她下意識盯著那羊肉多看了幾眼,半點沒察覺自己此刻的模樣落在了身旁人的眼裡。
那內侍女官跪在案前,拿起酒壺往杯中倒酒,恭敬道:“請皇上與皇后娘娘飲酒。”
蘇青霓端起酒杯,不自覺又看了那羊肉一眼,心道,喝酒之前,不必先墊墊肚子麼?
她上輩子未曾來得及行合巹禮,自是不知道這些規矩的,一連被女官勸飲了三杯酒,蘇青霓有些酒勁上頭,臉頰浮現緋色,面若塗脂,眼神也有些迷茫起來。
但見那女官將筷子遞了過來,蘇青霓的酒意一下散了大半,心說,來了,可算能吃上了。
她雖有些醉意,但是仍舊錶現得十分矜持,先是看那女官一眼,見她示意自己夾肉,蘇青霓這才照做,夾了一片羊肉,優雅地送入口中。
羊肉三分肥,七分瘦,被仔細炙烤過,外脆內嫩,咀嚼起來嚓嚓作響,香氣四溢,只是大約放久了些,有點涼。
蘇青霓心道,下回可以吩咐御膳房做一道烤羊肉,再燙上一壺酒,一邊賞著雪,這樣熱乎乎的吃起來才香。
這麼想著,一抬眼,卻見對面跪著的女官正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眼中閃過驚慌之意,顯然是不知該如何是好,蘇青霓覺得奇怪,又去看身旁的楚洵,只見他修長的手指鬆鬆拿著象牙筷子,筷子上還夾了一片羊肉,那架勢……好像要送到她面前來?
蘇青霓正懵然間,便見那女官焦急地擺手,小聲而急切地解釋道:“娘娘,這……饌要二人互食,謂之同牢同食,同尊同卑。”
蘇青霓:……
她立即便反應過來,從容道:“本宮只是嘗一下而已,並不影響合巹禮。”
大約是因為她的神態委實太過淡定,那女官都愣了,仔細一想,倒也沒說不能先吃一片,再者,那羊肉也還夠,便猶豫著道:“那,請娘娘為皇上進饌吧。”
蘇青霓便夾起一片羊肉,送到楚洵面前,垂眸恭聲道:“皇上,請。”
楚洵的目光自她面上掃過,爾後落在那羊肉上,忽然道:“朕不食葷。”
蘇青霓微微一怔,眉輕挑了一下,終於抬起眼來,看進了對方的眼中,那雙鳳眸深若幽潭,透著漠然之意,她有些迷惑,一時間竟看不出來這位永嘉帝是不是在針對她。
蘇青霓沒什麼反應,那跪著的女官額上都滲出了汗,險些癱坐在地,她萬萬沒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會接連碰到這樣棘手的事情,禮部的官員教她的時候,事先可沒說過皇后娘娘不懂合巹禮,皇上不食葷啊。
但是不管如何,合巹禮是一定要完成的,那女官一咬牙,叩首道:“是奴婢的疏忽,這便遣人去重換。”
於是,蘇青霓餓著肚子,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碟子羊肉片被宮人拿走,換上了一碟饅頭片,她的眼中透出幾分遺憾來。
然而一轉頭,她就對上了楚洵的目光,對方不知盯著她看了多久了,蘇青霓不由腹誹,果然是故意的,今夜撞破了他的事情,說不定心裡還在記恨著,這皇帝真是小家子氣,心眼只有針尖大。
羊肉片變成了饅頭片,量還少,三筷子下去,蘇青霓不僅沒飽,反而更餓了,看見那白花花的饅頭就倒足了胃口,她索性放下了筷子。
至此,合巹禮已完成了,楚洵摒退了宮人,於是所有人都依次退出了大殿,殿門輕輕合上,發出一聲悠長的吱呀聲,在這寂靜的殿內,分外突兀。
直到偌大的殿內只剩下了兩個人,看著站在床邊的帝王,蘇青霓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既然宮人都退下了,那現在她似乎要服侍這位就寢來著。
於是,她覺得肚子更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青霓:沒吃飽,你自己動。
楚洵:……這可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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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第4章
殿內寂靜無聲,龍鳳紅燭靜靜地燃燒著,偶爾爆出一個燭花,打破這過分的安靜。
蘇青霓站在床邊,心裡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她上輩子一進宮就當了太后,只有別人伺候她的份兒,她何曾伺候過人?
她想了一會,扶著床欄往楚洵的方向挪了挪,伸手去解他腰間的玉扣,豈料楚洵略略退開一步,避過她的手,面露疑惑道:“你做什麼?”
不知是否是蘇青霓的錯覺,她總覺得那疑惑之中,還夾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
為何警惕?
蘇青霓的眉頭微挑,理所當然地答道:“臣妾為皇上更衣啊。”
聞言,楚洵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的腿上,淡淡拒絕道:“皇后傷了腿,還是坐著吧,朕自己來便可。”
蘇青霓的腳踝扭傷了,不敢使力氣,手掌還磨破了一大塊皮肉,聽了這話,自然樂得輕鬆,面上也露出幾分笑模樣來,道:“多謝皇上體諒。”
於是她就自顧自脫了大紅的婚服外裳,坐到了床上,看著楚洵解下腰間的玉扣和玉帶鉤,他的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搭在深色的腰封上,更襯得膚色如蒼白的玉石,很是賞心悅目。
蘇青霓看了幾眼,忽然發現那蒼白的玉石上有一道緋色,她定睛一看,卻是楚洵的手背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看得出來是新傷,還往外滲著血絲,顯然是沒有處理過。
蘇青霓忍不住叫道:“皇上。”
楚洵抬起眸看她,雖然沒說話,但鳳目中的意思很明顯在問:怎麼?
蘇青霓指了指那傷口,道:“皇上的手怎麼傷了?”
楚洵低頭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不知道,恐怕是被什麼東西劃傷了。”
聽罷這話,蘇青霓張口欲喚宮人來,卻想起伺候的人早已被摒退了,這時候只能自己動手,於是她只好將外裳重新披上,慢騰騰地爬下了床,楚洵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沒再理會,兀自繼續解著衣裳。
蘇青霓扶著床欄,因左腿行動不便,只好單腿慢慢地蹦到了妝臺旁。
她在妝臺上翻找了一下,才找到自己要的東西,重又靠著單腿蹦回了床邊,一抬頭就看見楚洵正坐在床沿邊上盯著她看,眼中神色透出幾分匪夷所思,大約是覺得她這樣蹦著實在不雅。
蘇青霓倒是面不紅心不跳,慢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