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挪。
謝寶真知道他向來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但馬背只有這麼寬,兩人中間的空檔都還可以再塞個人進來了,不由好笑道:“哎呀你往前些,手越過我的腰扶住前方的馬鞍,像這樣……”
說著,她反手握住謝霽的腕子,引著他扶穩馬鞍。這樣一來,兩人的姿勢便如同摟抱般十分親密。
謝寶真小孩兒心性,只把謝霽當親人看待,並不覺得這般姿勢有何不妥,雙腿一夾馬腹道:“坐穩啦,可別掉下去!”
前胸貼後背的姿勢對謝霽而言並不好受,甚至有些許來自本能的牴觸。忽然,他朝圍牆拐角處看了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目光霎時敏銳。
可惜還未判斷出藏於拐角後的人是何身份,馬兒已噠噠跑動,於烈日下揚塵而去。
待謝寶真等人一走,拐角後走出兩個滿頭是汗的漢子。這兩個漢子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個順著謝寶真離去的方向追去,而另一人則掉頭往西飛跑,向自己的主子報告永樂郡主的行蹤。
原安巷,玉記冰食鋪。
青天白日熱浪滾滾,街上行人並不多,唯有幾個商客和閒來無事的富家公子出入對面茶館。路邊上扯塊藍布支一個棚子,下頭擺兩三張八仙桌,放兩個蓋著稻草和棉布的大冰桶,這便是冰食鋪了。
午後慵懶,趕路的窮苦人也不常吃冰食,鋪子裡的客人不多,謝寶真將馬匹草草拴在柱上,在棚子最裡邊尋了張看似乾淨些的桌子,又掏出兩塊帕子細細地墊在舊長凳上,這才小心翼翼坐在帕子上,示意謝霽道:“九哥你也坐。”
兩人各點了一碗冰荔枝糖水,謝寶真細細飲盡,這才長舒一口氣道:“舒服!”
謝霽胃受過寒,落了病根,並不能吃太多冷飲,故而只是淺淺抿了兩口,便擱碗作罷。
“你怎麼不喝?不喜歡嗎?”謝寶真剛策馬而來,臉蛋紅撲撲的頗為嬌豔。她以手扇風,眨眨眼,忽而舉手道,“我讓店家給你換個口味……”
話還未說完,被謝霽以手勢制止。
謝寶真猜測他是不喜歡吃冰食,眼眸一轉,忽而神秘道:“你會喝酒嗎?”
謝霽一怔,輕輕眨眼。
“聽說男兒都好喝口小酒,附庸風雅。以前聽淳風哥哥說過,這附近有家鋪子的梅子酒不錯,我帶你去嚐嚐!”說著,謝寶真咋咋呼呼起身,走兩步又折回來,往桌上放了一兩碎銀道,“店家,再來一碗冰鎮酸梅湯帶走,連碗一起買了!”
賣冰食的是對憨厚的中年夫妻,看著謝寶真扔出的碎銀頗為為難,連聲道:“小娘子錢給太多啦,找不開。”
聞言,謝霽將那碎銀塞回謝寶真手中,又從自己囊中抓了三十餘文銅錢置於桌上。謝寶真大驚道:“說好的我請客,怎麼能讓你出錢!”
謝霽不在意地笑笑,抬手示意謝寶真酸梅湯做好了。
謝寶真只好悶悶地接過那碗還冒著涼氣的酸梅湯,不服氣道:“那我給你買酒,可不能再拒絕啦!”
從冰食鋪子與酒肆間隔著一條狹長的原安巷,謝寶真嫌頭頂太陽炎熱,便領著謝霽從陰涼的小巷中抄捷徑走去。
巷子曲折,偶爾能聽見狗吠和婦人呼喚乳兒的聲音,正行至深處,謝霽忽的停了腳步,頭頂樹葉的陰影落在他的眼中,一派深不見底的暗色。
謝寶真正端著酸梅湯小口啜著,見謝霽沒跟上來,便回頭問道:“怎麼不走……”
這一回頭可把她嚇著了!
只見三個身穿短衫、手拿木棍、榔頭等物的蒙面男子不知何時尾隨二人過來,正勾肩搭背、流裡流氣地站在謝霽身後三丈遠的地方。
為首的高大漢子扛著木棒打量謝寶真,冷笑道:“兄弟們想請小娘子上門做客,不知小娘子可賞臉?”
劫財?!
謝寶真下意識後退,轉身欲往出口跑,誰知出口方向亦是站著兩個身量高大的蒙面漢子。前後圍堵,這群來歷不明的蒙面人拖著粗重的木棍緩緩逼近,像極了神靈種食腐而動的豺狼。
意識到來者不善,謝寶真手中的酸梅湯碗哐噹一聲墜落在地,碎瓷片四濺,深色的湯汁打溼了她精美的繡鞋,她卻顧不上心疼,只迅速彎腰拾起一塊最大最鋒利的碎片握在手裡當做武器,將謝霽擋在自己身後。
矮了一個頭的小少女竭力挺直了身子,可謝霽卻清楚地看到她嬌弱的身軀簌簌發抖,帶著顫音道:“你們是誰?想要做什麼?!”
☆、第十九章
說實話,謝霽沒想到謝寶真會有勇氣衝鋒在前,以一種可笑的姿勢護住一個比她高一個頭的自己。
儘管看起來,她才是最需要保護的那個人。
那群不三不四的蒙面漢子顯然不把謝寶真的威脅放在眼裡,鬨笑一聲,反而逼近了些。
前後圍截,逃不掉、跑不脫,謝霽又是個溫吞無害的性子,謝寶真此時當真又驚又怕,暗罵自己為何要貪圖捷徑,落得個羊入虎口的下場!
儘管心中懊惱、雙腿發軟,就連握著瓷片的手都控制不住地發抖,但她氣勢不肯輸,強撐凜然道:“不許過來!告訴你們,我可是皇上親封的永樂郡主,你們若敢心生歹意冒犯,那便是死罪!”
沒想到那夥兒人非但不怕,反而笑著更進一步,調戲她道:“小娘子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就敢自稱‘永樂郡主’,那我等豈不都是皇子王孫!”
謝寶真一咬牙,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難逃!
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謝寶真往後退了一步,哆哆嗦嗦靠近謝霽道:“九哥你快跑!他們的目標是我……我拖住他們,你快些脫身告訴阿爹和哥哥們,讓他們快些來救我!”
說到最後幾個字,儼然帶了哭腔。
她是真害怕了。
謝霽見過這世間太多醜陋黑暗,也曾雙手沾滿鮮血,不知從何時開始,旁人的生老病死再也激不起他半點同情……可如今看到這個戰戰兢兢擋在自己身前、叫自己快些脫身逃跑的少女,心中竟有了一絲久違的、難以捉摸的情愫。
謝霽沒有逃。眼瞅著那夥人一擁而上,謝寶真又急又氣,沒忍住紅了眼眶,不顧形象大聲叫道:“救命呀——”
下一刻,一隻微涼的手掌從身後伸來,輕柔地覆住了她的眼睛。
天空被遮擋,危險被隔離,視線成了一片溫涼的黑暗,熟悉且清冷的木香從四面八方而來,將謝寶真輕柔地包裹其中。
那是屬於謝霽衣裳上的味道。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周圍有拳肉相撞的悶響,有棍棒敲擊的可怖聲音,還伴隨這不知道是誰發出的痛嚎哀鳴……混戰之中,她始終被捂著眼睛,身體隨著激烈的動作晃來倒去,卻不曾受到半點傷害。
很快,打鬥的顛簸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