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帶的藥膏和紗布等物,示意一旁靜靜站著的謝霽道:“坐,我給你處理一下燙傷。”
謝霽以手勢示意:我可以自己來。
謝乾剛毅的臉浸潤在燭火中,難得有幾分溫情,撩袍跪坐道:“坐罷,都是一家人,不必分親疏遠近。”
謝霽抿了抿薄唇,依言在案几的另一旁跪坐。
謝乾舒了一口氣,不知是疲憊還是嘆息。他拉過謝霽的手,只見腕上紅了一塊,起了個水泡,便用細針在燭芯上燒過後刺破水泡,輕按出液體,然後再敷上藥膏。
謝乾取了紗布纏在謝霽腕上,意有所指道:“男兒立於世上,受點傷不算什麼。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往後重新開始,謝府會護著你。”說罷,他將繃帶剪斷打了個粗製濫造的結,拍了拍謝霽的手便起身。
謝霽也跟著起身,躬身行禮送別,謝乾卻抬手製止,沉聲道:“不必如此。”說完,撩開帳簾大步走出去了。
帳外夜色漸濃,火光明滅,有羽林軍的巡邏隊整齊經過,而後又歸於平靜。謝霽在帳篷中站了會兒,嘴角忽地一揚,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居然用這種法子試探他是否真啞,果真是狐狸般狡詐!
案几上的茶水已經冷了,謝霽一手撐著太陽穴,包紮了紗布的那隻手則沾了沾杯中的冷茶,用食指在案几上慢慢悠悠地寫著什麼,等到最後一筆落下,燭火搖曳,指尖劃過的溼痕在案几上構成一個陰森且扭曲的字:殺。
接下來半盞茶的功夫,他就這樣撐著腦袋,樂此不疲地在案几上寫‘殺’字,一個字幹掉又緊接著寫下一個,眸色冰冷,嘴角微揚,彷彿指尖下的方寸之地便是他報復殺戮的疆場。
燭火一顫,帳篷外忽的掠過一道陰影。
謝霽猛地回頭,幾乎是同時揮袖,狠狠擦去了案几上殘留的‘殺’字水痕。他在身後的帳篷布簾上看到了一個高大熟悉的人影,不由瞳仁驟縮,猝然起身間,冰冷如刀的眼神已狠狠地刺向那道影子。
外頭火光閃爍,將那不速之客的身影投在帳篷上——刀斧劈成般冷硬的側顏輪廓,鷹鉤鼻,腰間掛著的兩把彎刀,以及那股子浸透了血腥的殺戮之氣……
別說是一個影子,便是化成灰謝霽也認得他!
“居然要等到近身十步之內才發現我。”那黑影沙沙開口,冷冽道,“三年未見,你的功夫未見一絲長進,當真讓為師好生失望!”
謝霽攥緊了雙拳,身軀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沉痛的記憶被喚醒,毒酒入喉的劇烈灼痛他永生難忘,身上的新傷舊痕也爭先恐後地隱隱作痛起來。
他眸光發寒,瞳仁戰慄,那既是源於內心深處的恐懼,也是仇恨燃燒後的極度興奮!
“所幸你腦子還算聰明,知道以鹿血誘狼,那輕賤你的女人雖然沒死於狼口,卻藉此給皇帝的圍獵之行添上一層血光之災,不祥之兆降臨,動搖他的軍心,也不算虧。”那黑影似笑非笑,“只是下次記得收尾乾淨些,我已將帶血的匕首與衣物藏入了宮女營帳,他們查不到你頭上。”
謝霽目光一沉,摸到了袖中藏著的短刃。
“想殺我?”黑影轉過頭來,隔著帳簾與他對視,嗤笑道,“可惜你還不夠狠。好好利用謝家,我等著你!”
一陣風吹來,黑影已掠身閃過,消失不見。
謝霽下意識追了出去,帳篷外星空暗淡,冷風如刀,早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山風嗚咽,樹影婆娑如鬼笑,草木皆兵。他又向前走了幾步,冰冷的目光搜尋著黑暗中每一個可能藏身的角落,看得太入神,冷不防撞上一道嬌軟的身軀。
“啊!”從七公主營帳中出來,剛好路過柵欄邊的謝寶真被撞得一個趔趄,揉著肩膀憤憤抬頭,還未開口責罵,一把冰冷的匕首已橫至眼前。
謝寶真嚇呆了,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似的,想叫也叫不出來。
好在只是一瞬,那把森寒的匕首瞬間收回。她抬眼,看到了謝霽神情複雜的臉。
他面色生硬且警惕,或許還有些擔憂,看著嚇得一動不動的謝寶真,以手勢問:你沒事罷?
好半晌,謝寶真總算喘過氣來,眸子裡水光一片,撫著胸脯發出一連串的質問:“你幹什麼呀?剛才很危險的知不知道?傷著我可怎麼辦?”
嗓音嬌細發顫,委屈得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赤腳走在雪地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哀求道:
“給個收藏吧,好心人!上帝保佑你們,給個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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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杏兒眼,水光漣漣,眼前嬌氣鮮豔的姑娘,合該讓人捧在手心裡疼愛的。
謝霽面色恢復如常,眼中的寒意還未完全消融,嘴角已揚起偽善的弧度,抬手想要比劃道歉,卻忽聞身後腳步紛雜。
他目光一凜,將匕首背到身後藏入袖中,剛轉身,就見十來名羽林軍按劍奔來。為首的一人朝謝寶真一抱拳,詢問道:“郡主,方才似乎聽到有人驚呼,請問可有異常發生?”
謝寶真下意識瞥了謝霽一眼。
夜色深沉,星空低垂,火光明滅搖晃,少年負手立著,喉結微微滾動。
謝寶真的視線掃過他的袖子,而後輕輕調開,上前解圍道:“無事,是我看不清路,和九哥撞在一起了。”
“來人,加些火把,把路照亮些!”為首的羽林隊正朗聲吩咐下去,又朝謝寶真一躬身道,“郡主可曾傷著?可要宣太醫?”
“不必。”謝寶真忙擺手,“不曾傷著,你們忙去罷。”
羽林隊正道:“那便好。今日獵場恐混有奸人,還請郡主安心於營帳歇息,莫要夜出。”
謝寶真‘嗯嗯唔唔’地胡亂應著,打發走他們。
等到羽林巡邏軍遠去,謝寶真才重新打量謝霽,疑惑道:“大晚上的,你拿著利器出來作甚?若是讓他們瞧見了,恐生誤會呢!”
謝霽眸子裡火光跳躍,單手比了個道歉的手勢。
謝寶真看不懂手勢,卻瞧見了他手上的傷,登時瞪大眼道:“呀,你怎的又受傷啦?這雙手還能不能好了?”
謝霽忙放下手,輕輕垂下眼。
謝寶真最受不了他這般神情了。當濃密深邃的眼睫映著暖黃的光,在他眼瞼下投下一圈陰影的時候,精緻安靜,真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有人傷了你?怪不得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