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夢柳挺直身體跪著,神色平靜,彷彿夏昭所言與他全無關係。
君後篤定道:“昭兒,你是太子。”
“兒臣明白父君的意思,但無論結果如何,兒臣仍願一試。”夏昭極其認真。
“你……”君後定定地望著年少的太子,在他眼中,夏昭始終稚氣未脫,可如今那孩子卻有了自己的想法,固執地要挑戰這世上最不可能之事。
沉默良久君後長嘆:“罷了。只希望有朝一日你父皇知道,局面不要太差。”
夏昭驚喜,“父君?”
“你府中人多口雜,始終不妥。本君暫且帶他回宮,就說是本君遠房的表侄,日後他再回來你府中,也說得過去。”
夏昭更喜,再看一眼韓夢柳,興奮道:“多謝父君!”
韓夢柳依舊平靜地垂著頭,君後望著他,目光幽深。
不久後,韓夢柳被裝進一頂小轎,隨在君後回宮的儀仗裡。夏昭送行至府門外,殷殷看了許久。
小轎進宮,行至君後寢殿玉曉宮外,韓夢柳被引進一間小廳,跪等君後鳳駕。
覲見君後,需著禮服,紮帶、束冠、配飾,這於好久沒正經穿過衣服的韓夢柳來說頗為不慣,何況他懷胎已近七月,又是神龍體質,本就腹大,如今錦衣拘束又挺身跪著,讓他的肚子規模更顯,說是將將臨盆也不誇張。因而不過只跪了片刻,他便覺腹沉腰痠,胸悶頭暈,十分疲累。
外間宮人唱“君後駕到”,韓夢柳逆著被束緊的肚子艱難伏身。
“你有身孕,免禮吧。”腳步聲停下,君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仍舊清淡。
“草民多謝君後體恤。”
“本君有幸孕育皇嗣,自是知道懷胎辛苦。”
“君後位極尊崇,卻能推已及人,草民敬佩。”
君後冷笑一聲,“出了太子府,你的話卻多了?”
“哦,方才在太子府中,自有太子說話,因此草民並未多言。”韓夢柳大膽抬頭一望,君後容貌和婉,完全不像中年人,只是那股與世無爭的清寡之氣讓他有些想不到,這樣的氣息怎會出現在居於後宮頂端之人的身上。
要麼是真的淡泊如水,要麼就是藏得太深。
但這位君後無論如何不是前者。
這不,一旁立著的侍從手捧托盤,一看即非善類。
“敢問君後,特地將草民從太子府帶入宮中,是為打胎,還是……賜死?”
君後亦看了眼托盤上碗裡的褐色藥汁,冷眼笑道:“有何分別?”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子不熊的時候看著還可以吧,不過你們相信他的話嗎,哈哈哈~~公然感謝讀者大大一口一扔的火箭炮!
第14章 頂不住了想要生
君後笑容和婉,眼底卻蘊著寒意。
韓夢柳以修長的指尖碰了下身前大片的隆起,道:“也對。我肚子已這般大了,又是不宜受孕的神龍體質,這一胎打下去,我的命也得跟著賠上。”
“太子單純固執,你若主動同他斷了,本君饒你一命。”
韓夢柳面露譏誚,“我固然想活命,卻也絕不受人威逼。”
君後停在韓夢柳身上的目光一頓,接著飄向別處,彷彿堂下跪著的人是根本不值一看的草芥,語氣平淡得像是說著最普通不過的話語:“那便無甚好說,早些上路吧。”
侍從得了命令,捧著藥碗走向韓夢柳。
突然殿外吵鬧起來,有侍衛宮婢沉聲雜然喊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韓夢柳微微一勾嘴角,君後瞥了一眼侍從,侍從加快腳步,將藥碗壓在韓夢柳唇邊。揪起頭髮欲灌時,殿門被轟然踹開,多少侍衛宮婢都攔不住太子夏昭幾步上前抬腳踢倒侍從,墮胎藥灑了一地。
“父君,兒臣敬您信您,您卻欺騙兒臣?!”夏昭攥著拳頭,掃了一眼平靜垂目的韓夢柳,再望向上方。
君後一抬手,侍從捂著腰退下,殿門關閉,所有侍衛宮婢皆被擋在外面。
“兒臣不是小孩子了,您走不久,兒臣便覺得不對……父君您為何要如此?他腹中的是您的皇孫啊!”夏昭厲聲吼喊。
君後以指尖抵住額頭,淡淡道:“昭兒,本君為何如此,你會不明白?”
夏昭怔住,神色幾經變化,最後露出絕望,“看來兒臣是勸不動父君了。”抬手突然劈向自己胸口。
“昭兒!”君後急急起身,眼睜睜看著夏昭噴出一口鮮血,瞬間染紅胸前華貴的衣料。“來人,快傳太醫!”快步趕至夏昭身前扶住他手臂。
韓夢柳始終跪著,紋絲未動。
夏昭捂著心口踉蹌幾步,既笑且愧,“父君恕罪,兒臣毫無辦法,只得以此明志。”
“昭兒你何其傻!”君後又急又怒,“你對他掏心掏肺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他呢?他可有看你一眼,擔心你分毫?”
夏昭望了下韓夢柳的腦頂,噙血微笑,悲中帶喜,“兒臣喜歡他,與他無關。兒臣要做什麼,也但憑自己高興。”
“你……別說這些了,快進裡面躺躺,用顆護心的藥丸。”
“那……”夏昭被君後環著往裡去,一步三回頭。
君後冷瞥韓夢柳一眼,“讓他在此跪著,等你好了再說。”
夏昭舒心地笑了,“好,多謝父君。兒臣知道,父君這回沒騙兒臣。”
父子二人相扶著深一腳淺一腳離開,韓夢柳頗覺好笑。趁空撐了撐酸困不已的後腰,不知還要讓他在此跪上多久。
他所在的這間廳始終無人靠近,跪得腰痠腹重渾身冒汗頭髮昏的韓夢柳不禁想,他就這麼起來,甚至是在周圍的椅上坐一坐靠一靠應該也無妨。
哎,這段日子在小昭兒府中,整日如爛泥般吃了睡睡了吃,路都沒走過幾步,讓他幾乎忽視了懷胎的辛苦。此刻才清楚地意識到,他的身體已經相當不便了。
極疲累的韓夢柳不再顧及形象,屈腿坐於地上,抹了抹額上的細汗,雙手向後撐地,挺身喘了片刻,正欲鬆開大帶緩緩,就聽有熟悉的腳步聲往這邊來。
他連忙從地上爬起,抻直腰背挺直肚子跪好——他狼狽虛弱的模樣寧可叫天下人都看了去,也絕不能叫這人看去。
新換了冠服的夏昭面色蒼白,負手立在門邊。韓夢柳在他心中一向隨意懶散,可如今望去,那著窄腰寬袖禮服的模樣讓他一瞬間失神:原來那人正經華貴的樣子,竟是這般。而那從前總被寬袍遮蓋的肚子,竟也已如此圓隆高挺了。
再過三個月,他便要真正成為父親。
突然間他很想將韓夢柳抱入懷中,連同那甚有規模也珍貴脆弱的肚子一起撫慰。然而猶豫半晌,最終卻只是走過去,道了句“可以走了”。接著踏出殿門,亦不願去想現今的韓夢柳是否還能自己站起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