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笑了笑，沒有看她：“那時的我，即便深愛你，也尚不能懂得珍貴的你，我愛你，多半會把最好的東西拿到你面前，然後把你圈起來，養起來。”

“所以啊，”沉浸在神話奇蹟中的男子下了定論，“還是這輩子更好一點，起碼我明白你這個人了。”

馬車一晃，地方到了。

顧之深沉默，原來時間過的這麼快。

這一側，南諳已然泣不成聲，他把手伸過來，磨砂著她的臉頰，給她拭去眼淚：“怎麼今晚這麼感性？怕我會死？嗯？”

南諳鼻音很重：“是呀--我也覺得奇怪呢。”

“到了，咱走吧。”

“好。”

顧之深目送南諳進帳篷，通身溼涼，唯有沾過她淚水的指腹滾燙。他心口震盪，回想方才她的眼神，她的聲音，她的言語，是不是自己還應該最後努力一次？

“南諳！”他大喊，前面的女子在進門前一刻停住，“明天老地方，相約黃昏後。”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險要放棄。

南諳才柔柔道：“好。”

夜色裡，顧之深的眼睛亮得不能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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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諳有很長時間沒有這樣打扮過了。

她是一個習過六藝，知書達理的女子，環境再惡劣，穿著和妝容都得體大方，是一種習慣性自持。

可是，僅此而已。

她再沒有像十四、五歲那樣，在微不足道的細節處精心雕琢，不是沒有悅己者，而是她覺得，不值得。

大把時間，完全可以花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

今天，她再度奢侈了一把，心性像回到小時候。

雪白的錦緞外是一身淡紫香雲紗，配以墨綠紋路金蛇束腰，領口簡單交疊，邊緣處，鋪了一層細至不可見的金粉。

幼時，父母多會在她眉間渲染一點紅，長大一點，自己打扮，把紅點換成各色花瓣。

可是經歷世事，南諳以為過多修飾反成負累，索性簡單挽了一個髮髻，胭脂水粉通通抹去，素面上唯染朱唇。

按照約定，飯在傍晚，這之前，她還答應牛大夫再去幫忙，於是南諳清晨收拾停當，便先往妄慈堂去了。

一路上，年情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可總會有人在人群裡一眼就發現南諳，美的不同，而若說哪裡不同，卻說不上來。

她抱著莫大的希望，和重頭認識一個人的決心，過完了整個白天。

時間彷彿停滯，她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相約黃昏後。

距離妄慈堂關門還有一刻鐘的時候，牛大夫大發慈悲，提前放南諳出來。

她喜不自勝，提著裙子就往街角跑。

然而在一個兩路口，卻撞到個熟人，那人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抹驚豔，認出來是南諳，臉立刻沉了下去。

“是你？”

南諳也認出他，是曾經診治過的一個傷兵。

她放下裙子，走過去關懷地問道：“你傷怎麼樣了？”

不料，那人一臉譏諷：“不勞您廢心，都做了決定，何必還來假惺惺裝好人。”

此人說話陰陽怪氣，南諳也有些不開心：“你怎麼說話呢？是你治一半傷自己消失了，可知大夫他們找了你許久？” 這人輕哼一聲：“別說你不知情，說了我也不信。”

南諳立刻變了臉，沉聲問：“你說清楚。”

“好，說就說，就怕你不認。”

“你們的人昨天前腳去找知縣，那賀嵐後腳就放話，讓各商鋪如常接納越國降兵。說到底，是你們醫館不想管我們了，去到衙門施壓，但真將我們分流到別處，也沒有一人真心接待，最後還不是找藉口把我們再趕出來？”

“你們仇視我們如洪水猛獸，恨不得我們萬劫不復，是也不是！”

南諳聽完他的話，遲疑問道：“你說我們的人去找知縣？他是誰？莫要冤枉好人，妄慈堂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這般想。”

那兵白了她一眼：“我們日夜守在官府附近，只求賀嵐見我們一面，給他說一說我們的苦楚。因此，有人去找賀嵐，我們自是不會看漏。”

“聽好了，那是個相貌堂堂的公子，威嚴不凡，身邊跟了個白淨小廝，那小廝提出的腰牌上，書顧字。”

南諳聽他的描述，便是傻子，也知道此人是顧之深。

她從頭涼到腳，所以那天他說出去辦事，晚點回來，是去辦這個事了？

南諳不是幼稚孩童，自不會根據一人的言談去妄下結論，她更不想用惡意揣測身邊的人。

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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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黃昏還有末約一個時辰，顧之深已經坐在包間裡了。

他點好南諳最愛吃的菜，擺盤成她最習慣的樣子。

等菜上來好一會兒，他才想到，叫早了，於是叫小二端下去加熱。

然後自己在屋裡聽著從一樓傳上來的伶人奏曲。

半個時辰過去，底下的琵琶換成二胡，二胡換到箏，他一首也沒聽進去。想第一時間發現南諳，他便又將小二叫來，把桌子拖到臨窗的地方。

望著熙攘的街道，醫館的方向，他的心終於靜了下來。

南諳是在萬家燈火逐漸點燃時出現的，清冷亦豔麗。

顧之深嘴角咧開一個弧度，他沒急著叫她，而是把頭墊在窗框，看著她一點一點走近，直至消失在視野中，也就快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很快，南諳推門而入，他的眼角發酸，等她像等了一輩子。

顧之深掩飾住內心的激動，起身給對面的空座斟上酒：“梅子釀的，喝了不醉。”

南諳坐在他對面，淺笑，提杯，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 想抽自己，下章又是刀.子

情崩（修句，原名“病倒”）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改了，覺得之前寫的很突兀。

明天開始就入v了，因為編輯不上班，所以要等待給我錄入才能發v章，時間不定，到時候會有三章。

顧之深不知南諳怎麼了, 一杯接一杯, 她臉上, 有久違的少女豔色與難以捕捉的...放縱？

或許高興吧。

他也高興，因為南諳一出現, 他就看出, 她精心打扮過。也許是為了見自己，也許不是, 這微弱的可能性本身, 使他激動。

酒不自醉人自醉。

南諳雙頰微紅, 像用西域最好的胭脂, 塗在這世上最美的人面上。

顧之深看著她，平白就想到那句“芙蓉如面柳如眉”，心裡癢癢的。

他單手持盞, 再次飲下一杯。

“顧之深，多謝你。”這時, 南諳認真道, 她看過來時，眼底閃爍著光亮，如一池春水。

顧之深迷離，流連在她身上：“為你做一切，我也願意的。”

對面女子低下頭：“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