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心中觸動更甚。
下一刻,宣采薇重重點了頭。
同時,宣采薇也明白,為何承啟先生要將她帶到這裡來。
既然是承啟先生故人的理想,承啟先生自當要將他所選擇的“啟世之人”,也就是能夠完成“故人理想”之人,帶給這位故人好好看看。
思及此,宣采薇下意識整理了下衣裙,想著一會能給來人留下個好印象。
一旁的薛然見狀,同樣也學著宣采薇的動作,整理著衣裳。
只不過,宣采薇是大家閨秀,做起整理衣裙的事,自當頗有閨閣之風,秀氣典雅。
而薛然有些憨直,學著宣采薇的動作,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照搬,一個憨厚的漢子,做著如此秀氣的動作,倒顯得有些滑稽。
承啟先生將宣采薇和薛然的動作收入眼裡,尤其看到薛然的動作時,忍不住唇角有些發笑。
但很快又想到什麼,嘴角微有下垂。
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今日可不是發笑的時候。
過了一會,承啟先生抬頭,看向還在整理衣裳的兩人。
“你二人,不必如此。”
兩人停下動作。
只是宣采薇原以為承啟先生的阻止,是因為那位故人並不是那麼在意細節禮節之人。
然而,事實卻……
承啟先生衝著薛然招了招手道。
“然兒,過來,將你手頭的盒子開啟。”
薛然舉著盒子走了過去,聽著承啟先生的話,將手裡的盒子開啟。
一撮兒淡色的白,帶著生機的美,映入三人眼簾。
只是,當宣采薇眼神觸及之時,交疊在身前的手,卻下意識一緊。
這個動作,同樣出現在了薛然身上。
薛然比宣采薇情緒外露,他粗黑的眉毛一揚,凝聲道。
“老師,您的故人她……”
沒等薛然話說完,承啟先生輕輕點了點頭,一手取出盒子裡的東西,然後靜靜地放在崖邊。
目色微抬,看向眼前縹緲的山雲。
似是輕聲呢喃。
“你們想的不錯,我這位故人,她已經先去了。”
土黃的崖頂,帶著些微碎石。
在縹緲的山雲中,一撮兒淡雅的白菊花,被冷冽的山風吹得花瓣輕搖。
作者有話要說: 公承前草創;啟後規模;此之功德;垂之永永——出處明·朱國禎《湧幢小品·曾有庵贈文》
第151章
在看到盒子裡是白菊花的時候, 宣采薇已然猜到了是這個結果。
三人於此時靜默無聲。
之後,便見承啟先生舉著那碗先前從宣采薇手裡接過的清水, 在放置白菊花後面的山石地上輕輕一倒。
接著是落碗的聲音。
承啟先生朝著眼前縹緲的山雲,鄭重地作揖。
“吾友點翠,十一年前, 吾未能及時尋得汝,使吾與汝陰陽相隔,吾抱憾終身,決心將汝之志, 貫徹己身, 今而不辱使命,終讓吾尋得此人,特帶她前來拜會於汝, 以慰汝在天之靈, 待大勝得朝, 凱旋歸來之日,盼汝亦能含笑九泉。”
說完這一長傳話,承啟先生讓宣采薇上前一步,同她頷首,讓她行禮。
宣采薇依言而動, 只是張口前微頓, 神色有些微思考,偏頭同前頭的承啟先生道。
“老師,我該如何稱呼這位前輩好?”
承啟先生年歲有些大, 但他這位故人極有可能比他小,所以宣采薇才有此一問。
不過,鑑於承啟先生的理想,也就是宣采薇如今繼承的這個,宣采薇約莫猜測,承啟先生這位故人是一位女子。
承啟先生很快給了宣采薇回答。
“你就稱呼她為點翠婆婆吧。”
“婆婆”二字劃過宣采薇耳畔時,她行禮的手指明顯微微顫了顫,瞳孔稍稍睜大,腦海中冷不丁就想起了夢裡的那位瞎眼婆婆。
宣采薇快速眨了眨眼,安慰自己想著,不會那麼巧的。
但宣采薇記得,夢裡那位瞎眼婆婆也是會下棋的,而且是秦隱難得放下身段能與之對弈的人。
且瞎眼婆婆的棋力不差。
……
越想越浮上心慌的宣采薇耳邊聽著承啟先生的話道。
“她生前有眼疾,眼下該是沒有了,希望她能看見你。”
“咯噔”一聲,宣采薇似感到心間有根絃斷了。
宣采薇說不上自己現在心裡是一種什麼情緒。
她同瞎眼婆婆不過是一夢之緣,她甚至都沒見過瞎眼婆婆真人。
但她在夢裡,她感受過瞎眼婆婆對她的善意,真誠善良,就像她的祖母一樣。
夢裡瞎眼婆婆把她當成了“大妞”,而她也把瞎眼婆婆當成了“祖母”。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很短,但瞎眼婆婆對她的好,宣采薇現在都記得。
而且很奇怪的是,那是一種極為熟悉的親近感覺,並不只是像相處了短短几個時辰的感覺。
以至於,現在宣采薇忽然聽見死的是“瞎眼婆婆”。
本是充盈的內心,像是一下子空了一塊一樣。
難受,酸脹,悲慟,痛苦。
無法言喻的情緒,全都混雜在了一起。
宣采薇眼神愣怔,下意識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那裡,隱隱作痛,瘋一般開始擴散。
這種感覺她曾經體會過一次。
在她祖母死的時候。
宣采薇的異樣,承啟先生很快注意到了,見她捂著心口,承啟先生以為是她身體的舊疾犯了,忙道。
“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是為師考慮不周,你大病初癒不久,爬山對你而言,還是累了些。”
承啟先生抬頭又招呼著薛然道。
“然兒,帶你小師妹進屋休息。”
薛然剛點頭說“是”,宣采薇快速搖了搖頭,鬆了壓在心口的手,臉色卻比方才白了許多。
但還是扯起一個慘淡的笑容,同承啟先生道。
“老師,我沒事。”
“真沒事?可別逞強。”承啟先生話裡明顯有著疑問和不信。
但宣采薇堅持,承啟先生也便留她下來,繼續照著一開始的計劃行事。
宣采薇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交疊在身前,一絲不苟地行著最標準的禮,緩緩躬了身。
只是,其後宣采薇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在小木屋裡進進出出了好幾回。
最後,似是下了某種決心,去尋了承啟先生道。
“老師,不知這屋子,我平日裡可能常來?”
“學生見此地,環境清幽,極其適合鑽研棋力,學生想著,閉關之時,可以來此。”
“而且,方才我見後院還有一些枯死的冬瓜藤蔓以及一塊田圃,放這荒廢也是荒廢著,不如合理利用。”
宣采薇後面又補了兩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