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俊梁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從旁邊抓起一個牛皮紙袋,劈頭蓋臉地往竇尋身上一砸。
竇尋可沒拿他當過正經爸爸,本能地抬起胳膊肘一擋,當即就想回擊。
然而那牛皮紙袋砸在他堅硬結實的胳膊上,沒封嚴實的袋口裡掉下一打雪片似的照片,有一張十分清晰的剛好落在他大腿上——那是徐西臨剛拿到駕照要帶他出去兜風的時候,他正要上車,徐西臨在旁邊拉車門,一手搭在車頂上防著他磕腦袋,這動作本來很像酒店門衛,可是徐西臨臉上掛著一個溫柔得讓人不會錯認的微笑,呵護的意思簡直要從紙面上透出來。
剩下的一打照片都是跟蹤偷拍的,兩人勾肩搭背也好,打鬧也好,都和別的男孩子一樣,沒什麼稀奇的,然後竇尋看見了一張古怪的照片——照片上拍的是徐家正門,端端正正的一個房子而已,沒什麼稀奇的。
但拍照的人彷彿生怕別人看不出來,用水筆在照片上勾了一個小圈。
那是二樓一扇半開半閉的窗戶,剛擦過,光亮得被餘暉一打像一面鏡子,角度正好折射出屋裡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
“這是什麼,竇尋,你跟我說這是什麼!”竇俊梁的太陽穴“突突”狂跳,“你……”
他滿嘴汙言穢語想破口大罵,想起這是他兒子,又險險地咽回去了,被自己哽得不輕,竇俊梁兩眼通紅地瞪了竇尋一會,壓抑又強硬地說:“你搬回……我給你找個房子,離你們學校近點的,這邊拿了畢業證就送你出國。”
竇尋敏感地聽出了“搬回”倆字之後,竇俊梁臨時改了口。他跟徐西臨那點事驟然被人捅出來,竇尋震驚之下本來還有點心虛,結果聽見這麼一句,火氣一下把心虛燒乾淨了,他離經叛道地說:“你管得著我麼?”
竇俊梁:“……你說什麼?”
竇尋偏頭嗤笑了一聲,把照片隨手往旁邊一扔:“我說——你管得著我嗎?我就是同性戀怎麼了?天生的,有媽生沒爹養,就這樣了。”
竇俊梁險些讓他撅個跟頭。
竇尋翻了他一眼,拉開車門就下了車,竇俊梁氣蒙了,追出來薅住竇尋的襯衫,一巴掌就甩了上去:“你他媽的……”
男人那手勁大得不留餘地,竇尋耳畔“嗡”一聲,牙尖在嘴裡劃了一條口子,血腥味頓時湧上來了。
竇俊梁就看那孩子像個被激怒的猛獸,他剛剛長成,爪牙尖利,一臉六親不認的毒火和兇光,竇俊梁下意識地鬆手往後退了一步——以為竇尋要還手。
第48章 選擇
可是竇尋沒有。
竇尋只是陰沉沉地盯了他一會,掉頭就走。
縱然竇俊梁辜負了他對父親的一切期待,竇俊梁也還是生了他、給他名姓、把他養大、供他上學。
辜負了他的父親也是父親,沒有兒子跟爸動手的禽獸道理。
“你這……這都是精神病!”竇俊梁壓著聲音在他身後說,彷彿怕驚動給誰聽見一樣,“我給你聯絡幾個大夫……竇尋!竇尋你給我站住!”
竇尋充耳不聞,越走越快。
竇俊梁半輩子專注賺錢揮霍,從沒在兒女事上費過心,竇尋就像一片不用澆灌照料就欣欣向榮的田,從來只給他長臉。
竇俊梁今天才算知道,什麼叫“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他困獸似的在原地抽了幾根菸,怒氣衝衝地摔上車門闖進家裡。
吳芬芬早就透過窗戶看見了這父子倆的官司,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壓下心裡的竊喜,紅光滿面地迎出來:“竇……”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竇俊梁現在已經連聽她喘氣的耐心都沒了,他偏愛美麗的蠢貨,但不喜歡自作聰明的蠢貨——尤其是該蠢貨已經不那麼美麗了。
“吳芬芬我告訴你,”竇俊梁指著她的鼻子說,“這事要是透出去一點風,我不管是哪個王八蛋說的,都找你算賬,滾!”
竇尋倉促地被竇俊梁叫出來,身上一分錢也沒帶,秋夜寒如水,他身上很快落了一層輕薄的露水,而火辣辣的臉頰緩緩降溫,繼而徹底涼下來,只有牽扯的時候,帶起一點針扎似的刺痛。
竇尋徒步走了八公里,將近一個半小時。
到了家,他也沒急著回去,先在小區的花園裡坐了一會,把兜裡最後一根菸抽了——跟徐西臨在一起以後,他慢慢地不怎麼抽菸了,似乎也沒有刻意戒,就是漸漸想不起來了。
那一盒煙還是很久以前剩下的,在風衣兜裡裝了一個秋天了,像一包總也不記得用的紙巾。
等到估摸著徐外婆差不多睡了,竇尋才活動了一下凍僵的手腳,緩緩往家裡走去,碰見徐西臨迎著他出來。
“姥姥不放心,讓我出來迎一迎你。”徐西臨說著,目光在竇尋微微發青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即滑開了,什麼都沒說。
兩個人一起回了家,進屋也沒開燈,徐外婆出來問了兩句,好在,黑燈瞎火的她也看不清,被徐西臨三言兩語地哄回去了。
竇尋鬱郁的火氣已經湮滅在夜風和露水中了,心裡十分疲憊,上了樓,他也不去洗臉換衣服,剛進門就溼漉漉地一把抱住徐西臨。
徐西臨這才猶豫地問:“你爸……”
竇尋不耐煩提竇俊梁,掰過他的臉,焦躁地堵住徐西臨的嘴。
徐西臨本來有六七分的猜測,至此算是都落到了實處。
憋了幾年的秘密,猝不及防地見了光。他心裡無可避免地茫然恐慌,然而還有一個竇尋需要他安撫,徐西臨只好在心煩意亂中強行拉回神智,抬手環上竇尋的後背,緩緩地混著他的脊柱往下捋。
竇尋好像被縱容了似的,棲身把他壓在門上,沉默無聲地想從他身上尋求慰藉。
徐西臨這會顯然沒有配合的心情,他假裝沒領會竇尋的暗示,扣住竇尋冰冷的手,揣進懷裡捂了一會,同時回手打開了臥室的大燈:“給我看看你的臉。”
竇尋的表情僵硬得就像被抽了一巴掌,他往後退了一步,懨懨地避開徐西臨的手:“算了,沒事,我去洗把臉。”
徐西臨:“等……”
竇尋已經反鎖上了衛生間的門。
徐西臨煩躁地按了按額頭,在屋裡走了幾圈,覺得透不過氣來,總覺得最近一切都是一團亂麻,前前後後沒有一件好事。
他開始琢磨竇俊梁是怎麼發現的,越琢磨越不安,最後幾乎要害起妄想症來,總覺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一樣。焦慮一會這個,徐西臨一會又想起到那份到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