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抽菸?”
黎昕故意騙他,說:“上一個炮友留在車上的。”
“操。”陳敢搖下車窗,把整盒煙扔了出去。
黎昕嘴角悄悄抽動了一下,輕微到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陳敢徹底搖下車窗,凌晨的寒冷灌進車裡,兩個人都被激得清醒了些。
黎昕問:“現在你還差多少錢?”
陳敢撓撓頭:“還差一半。”
“我幫你解決,你要再幹這些犯法的事別怪我不客氣。”黎昕大腦飛速運轉,他只是個助教,自己薪水不多,黎莊從不在金錢上苛待他,但難保不會過問。黎昕這廂想著解決辦法,又聽陳敢問:“黎昕,你為什麼這麼在意?”
這似乎是陳敢第三次問了,可黎昕依舊給不出答案。
黎昕望著陳敢的眼睛,幽深而漆黑,彷彿一道看不見盡頭的隧道,隧道的另一端,是黎昕的前半段人生。
那段人生比起陳敢的現在,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可是這個秘密壓在黎昕的內心深處太久,他一時半會兒,無法拿出來交與旁人去評說。
黎昕的目光閃爍,半晌才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陳敢便不再逼問,發動汽車,往地下車庫去了。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黎昕醒來的時候,陳敢已經不在身邊了。
黎昕看了看手機,顧正宜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
顧正宜是黎昕的高中同學,同樣是同性戀,因此也是他最好的朋友。顧正宜大學去了美國進修心理學,研究生畢業後回國開了個私人心理諮詢診所,診金按時計費,十分高昂。
黎昕回電話過去:“有事嗎?”
顧正宜說:“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
“我掛了。”黎昕面無表情。
顧正宜連忙叫住他:“哎哎哎,中午出來吃個飯。”
黎昕一口回絕:“今天有事。”
顧正宜不買賬:“你一瘸子能有什麼事?”
黎昕嘆氣,把陳敢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顧正宜:“???”
黎昕想著這事兒電話裡也講不清楚了,便道:“你開車來我家接上我吧,我當面跟你說。”
顧正宜長得英俊瀟灑,家境優渥。看著風流,其實卻老實得很,最大的愛好是玩改裝車,然後砸錢給他那位怎麼捧都捧不紅的十八線明星小男友。
黎昕把前因後果跟顧正宜說了個清楚明白,顧正宜大手一揮,道:“這事兒簡單,我讓我叔叔跟人說一聲就成。”
“你叔叔?”黎昕先是一愣,然後恍然大悟:“噢,祁叔叔是吧。”
顧正宜挑挑眉:“感謝我吧,拯救你的小炮友于水深火熱之中。”
黎昕聽見顧正宜用炮友來形容陳敢,有些不適,卻也沒多說什麼,這事便算是解決了。
顧正宜看他出神,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哎,黎昕,你太關心他了吧。”
黎昕罵道:“你懂個屁。”
顧正宜攤手:“我是不懂,但是提醒你,太關心一個人,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現在這種狀態挺好的。”
“愛是鎖鏈”。
這是顧正宜和黎昕這些年來所認同的觀念。
可是顧正宜和那個小明星如今也磕磕絆絆過了三年,他從來不見顧正宜嚷嚷著被戀愛勒得喘不過氣,跑出來獵豔。
愛是鎖鏈嗎?黎昕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今沒有這鎖鏈的自己,也並不覺得有多麼自由。
陳敢收下了黎昕的二十萬,最終買下了建二胡同的那幢小小平房。
他說會還,黎昕說我知道。
簽好約的那天,周致久買了蛋糕帶回來,一家人圍著慶祝。
黎昕卻很無聊,電視裡放的電影他沒有興趣,他想出門,想吹風透氣,想在川流不息的車流旁壓馬路。
黎昕吃了兩口蛋糕就窩在沙發上做生無可戀狀,陳敢問:“怎麼了?”
黎昕小聲說:“我好無聊。”
“你想做什麼?”陳敢問,說完又補一句:“除了上床。”
黎昕罵道:“王八蛋,我腿已經好了!”
陳敢笑而不答。
“我想壓馬路。”黎昕鬱悶地指了指腿自己的腿:“屋裡太悶了。”
陳敢笑道:“那還不簡單?”
建二胡同外就是一條大馬路,陳敢在黎昕身前蹲下,回頭說:“上來吧。”
黎昕:“我很重。”
陳敢雲淡風輕:“水泥比你重多了,我也扛過。上來吧,別廢話了。”
黎昕便乖巧地伏上陳敢寬闊的肩膀。
A城似乎從來沒有熄燈的時候,路燈徹夜不黯,再深的夜晚,也會有馬達的轟鳴聲囂張地掠過。流浪漢在天橋下得到片刻的安眠,偶爾有幾個醉鬼罵罵咧咧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黎昕把腦袋埋在陳敢的頸窩裡,陳敢身上有種他很喜歡的味道,說不出來個形容,總之是令人安心的。
陳敢問:“你的演講準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提到演講,黎昕說:“下週在會議樓三層。哎,你一模什麼時候考?”
陳敢搖了搖頭:“沒問。”
黎昕拍拍他頭頂:“對自己的事能不能上點心。”
陳敢側頭威脅道:“再打我就把你扔這兒了啊。”
黎昕假裝沒聽到,接著問:“那你下週上完代課過來看看我的演講?這個演講成功透過,我就可以當講師了。”
陳敢把黎昕往上背了背,說:“好。”
走到護城河邊時,黎昕要陳敢把他放下,於是兩個人便並排坐在橋上,透過石柱間的空隙去看夜晚的護城河。
水聲緩慢,一片漆黑中暗流湧動。
A城的春天總是欲語還休,深夜的溫度冷得讓人恍惚。黎昕搓了搓手,陳敢把圍巾摘了,繞在黎昕的手上,暖暖和和的一團,他本來就穿得多,如此一來,更像只毛茸茸的小熊。
有太多人問過黎昕:冷不冷,開心不開心,難過不難過,可是從來沒有人會在他冷的時候給他一條圍巾,開心的時候陪著他笑,難過的時候借他一個肩膀。
只有陳敢,他總是沉默的,但永遠是溫柔的。
怎麼會遇見陳敢的?黎昕再想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陳敢問:“笑什麼?”
黎昕搖搖頭,說:“這時候有幾罐啤酒就好了。”
也許是黑夜令人遐思,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聽見黎昕開口問:“陳敢,你上了大學以後想做什麼?”說完,黎昕又接一句:“你腦子那麼好使,適合搞科研之類的。”
陳敢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月明星稀,陳敢仰著頭,在黎昕遇見他的第一百天,終於露出了屬於少年人的稚氣與憧憬。
他壓低聲音,興奮卻鄭重地,像在分享自己最寶貴的糖果一樣告訴黎昕:“我想學航天。”
陳敢憧憬天空,就像渴水的魚嚮往大海。但是在黎昕出現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是黎昕把這無數的可能帶到了他的眼前來。
這答案雖然在黎昕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