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直到跑進了固雲山的樹林中,遇到她。
耿鷹的手有些軟下來了。
岑路乘勝追擊:”從前深弟是對不起你,可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他甚至把抵著柳扶風的槍撤了下來,“我願意將她還給你。所以,你也把他還給我吧。”他的眼睛緊盯著已經陷入昏迷的周浦深。
耿鷹緊盯著岑路的動作,他不知道此刻該不該信任這個與周浦深一夥的男人。他這輩子的信任,早已經在那支破甲彈穿雲而來的時候,與坦克裝甲一同碎成了粉末。
可這時柳扶風的聲音卻陡然地鑽進了他的耳朵。
“阿鷹,我們放手吧,好不好。”女人明明已經怕得滿臉淚痕了,卻還是強撐著勇氣對自己的丈夫說道。
她是個普通人,也不知道眼前三個男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可直覺告訴她,身後的這個男人與躺在地上的那個,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至少,他們願意放過自己。
反倒是自己的丈夫,一直陷在這個迷局之中,掙脫不開。
柳扶風在午夜夢迴之時,經常能看見被夢魘所困的丈夫,咬牙切齒地恨著某個夢中的人,在這次比賽中她隱約明白了那位姓周的“野獸”就是丈夫曾經的仇人,可她卻不認為丈夫手刃仇人之後,就能解脫。
真正的解脫,從來不是復仇能夠帶來的。
“扶風……”耿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覺得我該放手嗎?”
他一直是堅定的,自從揀回了一條命之後,他存在的全部理由只有兩個——一個是報答救了自己的柳扶風,另一個則是向周浦深討回公道。
可當兩個理由互相沖突時,他卻突然看不清了。
“嗯。”柳扶風甚至超前跨了一步,衝著丈夫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阿鷹,我們回家吧,好不好。”她從方才一直放在腹部的手輕柔地移了移:“帶著它一起。”
從此以後,什麼復仇,什麼比賽,都與我們不再相干。我只想與你做一對閒雲野鶴,將我們的孩子好好養大。
耿鷹的槍終究是垂落了下來。他將那把不知道取了多少人性命的槍扔在了草叢裡,對著妻子張開了雙臂。
柳扶風笑了,身後的禁錮徹底被開啟,她洋溢著作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的微笑,不顧一切地朝著耿鷹奔過去——
一道灼熱的射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兩人之間劃過,耿鷹霎時間被溫熱的血液噴了滿臉。
他的手還維持著一個等待來人的姿勢,舒展在無垠的空中。
第60章 章六十 求死
岑路沒有多想,第一聲槍響之後他就猛地撲向周浦深,抱著人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
耿鷹低頭看著柳扶風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柳扶風的頭髮被血沾溼了,黏在她秀麗的側臉上,櫻桃似的小嘴還殘留著笑意。
她睜著眼睛,一屍兩命。
“啊……”耿鷹看著空落落的雙手,發出了心痛至極的悶哼。他再也支援不住,雙腿跪在了粗糲的泥地上,彷彿有人一瞬間把他的靈魂從抽走了,所留的只有這個令人厭棄的軀殼。
岑路抱著渾身浴血的周浦深,耳邊傳來了耿鷹歇斯底里的大叫,這個面目可憎的男人像是徹底瘋了,妻子的逝去徹底葬送了了他正常存活下去的最後一點可能。耿鷹在柳扶風的屍體前瘋狂地翻滾著哭叫著,彷彿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嬰兒,毫無顧忌地向殘酷的現實傳遞自己的憤恨和無助。
周浦深聽見了這悲憤至極的厲吼,睫毛簌簌顫抖了一下,在岑路懷中虛弱地睜開眼睛,便看見一旁的耿鷹在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和臉,至於岑路則是瞄準了前方越來越近的兩個人影,巍顫顫地端著槍。
方才與岑路結盟不成的男人似乎已經與自己的野獸匯合了,看著岑路狼狽的樣子,他嗤笑了一聲:“剛才和我合作不就行了?”接著又環視了一圈,笑道:“剩下的都在這兒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一旁的野獸端著一把小口徑的手槍,槍口還在冒煙。
岑路眯縫著眼計算兩人與自己的距離,他心知就憑自己在槍靶上練的那點三腳貓功夫,是絕無可能在這樣的距離裡打中兩個活靶的。
可是……他摟緊了懷裡的人,哪怕周浦深逃脫的機會微乎其微,他也想盡力拼一把。他們從未有一離死亡如此靠近,岑路甚至有些不合時宜的恍然,如果能早點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他現在會不會不這麼後悔。
周浦深被血染紅了的手卻抓住了岑路的手,在他白皙的面板上留下兩個血指印。
他費力地喘息著,儘量不讓岑路看出自己的痛楚。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有力氣掰開岑路圍著他的雙臂,轉而用雙手抱住了岑路瘦弱的身軀。周浦深將他壓進草叢,用全身覆住他,不讓岑路身體的任何一部分暴露在射程裡。
周浦深的眸子美麗得像夢裡的星辰:“哥哥,謝謝你。接下來該換我保護你了。”
岑路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周浦深一手抽出了別在後腰的M9,另一隻強壯的臂膀則是將自己的頭死死地按在了他泛著血腥味的胸膛。
只見一道白光瞬間在周浦深的槍口炸開,尖銳的彈頭高速旋轉著,像是白刃一般撕開了冷冽的空氣,呼嘯著朝對面的隊伍而去。野獸沒有預料到對方的突然發難,連忙拉著自己的馴獸師臥倒。
耿鷹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皮肉被他撕扯得鮮血淋漓。他恍惚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那顆子彈的方向去了。
可那顆詭異的子彈卻並沒有順著慣性飛過兩人的頭頂,彈殼不知道什麼時候融化了,露出了其中暗紅色的血銀,被高溫點燃的血銀像是不受控制的花火,在三人近處爆炸開。空氣都被爆炸帶來的熱量扭曲,那三人的身影被灼熱的光影撕扯成一條一條的線。
綠茵茵的草地被燃燒的火焰一瞬間吞噬得乾乾淨淨,被燒出了一個光禿禿的圓。
岑路覺得自己被翻滾著的熱浪掀出去好幾米,滾燙的火星濺到了他的腿上,皮肉被燒焦了,疼得鑽心。
周浦深的手臂依舊跟鐵箍似的牢牢按著自己的頭。岑路身上壓著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重,他快被悶得窒息了,想要爬起來腦袋卻一陣暈乎。岑路估計自己是腦震盪了,可心裡的焦急讓他硬是掰開了周浦深的手,急切地去查探他的傷。
他滿頭滿身都是周浦深的血。
周浦深已經徹底昏了過去,肩上被子彈開了一個大窟窿,凝結的傷口很快又被更多的鮮血衝開,就如此殘忍地週而復始,衣服被鮮血浸透,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岑路顫抖著伸手,翻身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放下去。自己的上半身,因為被周浦深緊緊地裹住了,幾乎是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