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用得差不多,老闆道:“公子隨我上樓?”
雲離:“嗯。”
但老闆的腳步未動,欲言又止地盯著雲離:“公子你看這……”雲離開口詢問他的意圖之前,老闆攤手做了個掂錢的手勢,“想必公子不缺幾個住店的銀子,現在留下幾個,過後住舒服了、高興了,再賞小店幾個,如何?”
老闆態度良好、服務周到,雲離便依言伸手至腰間,去拿他的錢袋。
忽然,雲離想到天上和凡間用的不是一種銀子,問道:“你這裡收不收仙銀?”
老闆臉上的笑容禮貌又不失無知:“仙……仙銀是什麼?”
仙銀是仙君、天神用的東西,在凡間應該算得上稀罕的寶物。想到這,雲離決定先把東西拿出來給老闆看一看,再編點傳家寶什麼的胡話,用仙銀把住店的錢付了。
手在腰間探了探,空空如也。
事實證明雲離想遠了。現在的問題不是老闆收不收仙銀,而是他換了衣服後帶沒帶錢。
老闆的目光飄到客人腰間本該掛有錢袋的地方,撐不住笑容了似的,臉部僵了僵。雲離在心中抱頭亂轉了一陣,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摸錢袋的那隻手滑到劍柄上,淡淡道:“你看什麼看?”說著,他把劍取下來放在桌上,裝成是劍太重了卸下來放一放的樣子。
老闆自認失禮,收回過於直接的目光,垂下眼。
雲離取下褡褳,無聲地吸了一口氣,祈禱慕遮沒有忘記在破布條裡邊給他放幾枚仙銀。
唔。
很好。
……
果然是慕遮。
什麼都沒有!
雲離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胳膊”,把裝著簿子的褡褳提起來交給老闆:“這裡面的東西很重要……和這把劍一起,你一併拿到房間裡給我放好吧。”
老闆抱著褡褳,疑心在他的眉毛上畫了一筆。他掂錢的動作還沒有收回去:“公子……”
雲離道:“你也說了,住舒服了、高興了再給你錢,這不,我還沒有住舒服,還沒有高興嘛。”
老闆因雲離的強詞奪理怔住了,想說吃了飯給錢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規矩,但喉頭哽了哽,想到自己尚不清楚這貴公子的身份,把話吞了回去。
雲離抬腿往門外跨。
那簿子和劍權當抵押品了,他得出去想辦法找點錢。客棧可以不住,但吃到肚子裡的飯菜,奈何他是個神仙也不能完完好好地吐出來。不出三步,雲離退回來,把拿了褡褳和劍的店小二叫住,讓他把簿子交給自己。
作為司命仙,簿子不能離身。
一邊是擔著被吃霸王餐風險的老闆,一般是得罪不起的客官,店小二摳了摳頭,不知如何是好。
老闆權衡了一下,覺得一本簿子就算對客人很重要,對他來說也不如那把刻工精細的劍值錢,於是使了個眼色,讓店小二把簿子拿給雲離。
雲離揣著簿子走出客棧,夏季的熱風當面拂來,他卻品出一種風蕭蕭兮的涼意。該上哪去才能湊夠一頓飯錢?而後他突然想到,那把劍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大可以“棄劍而逃”,一時不知該罵方才的自己太笨還是感嘆現在的自己太聰明。
雲離的裝束太引人注目,很快他又被賭場的人盯上了。賭場裡邊走出兩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左右擁上來,差點沒有把臉上的胭脂蹭到雲離身上。雲離看慣了上邊天生麗質的女仙君、女天神,與他相處最久的師傅慕遮更是不施粉黛的素雅美人,是以他鑑賞美貌的標準較高,現在身邊這兩位打扮過度的女子頓時讓他心生反感。
雲離把自己的胳膊從女子的臂彎裡邊抽出來,十分耿直地甩下一句“沒錢”。
兩女子相視一笑,餈粑似的粘上來,自以為富有魅力地拽了拽雲離的衣襟:“可公子有這身衣服呀。”
雲離心道他還沒到賣身的地步,何苦用衣服作為賭博的籌碼。
兩女子齊聲道:“就進來玩玩嘛。
”
雲離用舌尖舔了舔牙根,把忍不住想彈出綠光的手縮回袖子。
女子不曉得自己的“媚態”成功挑起了雲離的脾氣,繼續用在紈絝子弟身上屢試不爽的聲音說:“玩一玩而已,哎呀,公子在顧忌啥事嘛。”
雲離攥了攥拳,希望用恐嚇的方式趕走兩女子:“要是我贏了,我把錢給你們,你們讓我打一頓;要是我輸了,我把衣服給你們,但我肯定很生氣,也會打你們一頓。”
女子忽閃著眼睛,張了張嘴。
攬客更重要。一女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的肩膀,答了聲“好啊,公子。”說罷,兩人把驚異非常的雲離“請”進了一處聚集著烏合之眾的地方。
雲離被兩女子領著觀摩了一陣,不知不覺被這裡某些拙劣的作弊行為激起了興致。
哪些骰子被動過手腳、哪些是賭場主安插在賭徒中的人,其他人看不出,雲離看得出。天上的神仙,一輩子很長,在“賭”這方面,相比凡間身經百戰的專業賭徒,還要更勝一籌,可謂“身經千萬戰”,什麼花招沒有見過。
慚愧慚愧,想當年雲離常常揹著慕遮出去玩,也練就了一身精湛的賭技。
兩女子道:“公子親手來一局?”
雲離道:“可以我自己選人嗎?”
“當然可以。”
雲離用手指和視線把賭場主安插在人群中的人串成一串:“就這些人。”他挑人的眼力讓兩女子又驚訝又好笑。驚訝的是他居然準確無誤地揀出了全部的賭場內部人員,好笑的是這樣一來,這位貴公子無異於給自己挖了一個必輸無疑的坑。
兩女子點頭說好,分頭行動,以徵求意見的名義,去和雲離選中的人耳語了幾句。二位女子要釣的是大魚,於是心照不宣地吩咐那些人先小輸幾把,還要提防著客人見好就收的行為。
雲離不用聽都知道串通一氣的那些人交流了些什麼蹩腳的勾當,於是悠悠地坐在一把吱呀響的椅子上,看他們聊。
“溝通”完畢,兩個女子騰出一張空桌,把雲離請過去。
其他的賭客覺出這邊有好戲看,於是收住臉上或欣喜若狂或愁眉苦臉的表情,拋開影響心情的小錢,圍過來看這位貴公子擺出的賭局。
暗中觀察客人的賭場主,看出了這是雲離有意為之的一桌遊戲,但不動聲色,想先瞧瞧那少年有什麼能耐,居然流露出能把一桌人一網打盡的神情。
領雲離進來的一名女子想試探他的底細,旁敲側擊道:“公子得先想清楚,不要賭得太大,您要是輸多了,一身衣服不夠抵債的話,我們會上貴府討債。令尊許是位官老爺吧,官老爺的家法素來嚴厲,到時候公子會不好受。”
雲離笑道:“我輸一身衣服,你們幫我找幾百年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