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反而凜然。
劉士官方才便半句話也不敢出聲,如今他們行駛在路上,信州的訊息便再難傳過來,可這個時候,大約南邊,每分每秒的動盪,都是改天換日的勢頭。
靳筱心裡也亂的很,這些日子好像沒有一天讓她好過,原本無處可撒的怨氣和憤怒,都變成了憂心忡忡,憂心四少,也憂心南方。
她累極了,想來下午倒成了她睡的最後一個安穩覺。這會靳筱雖然疲倦,可她同她身旁的人一樣,在夏夜的車裡,呼吸都帶著鈍的焦躁,思慮把大腦點燃了,局勢、資訊、和每一個利益相關的人,在腦子裡一遍一遍地過。
靳筱咬了咬嘴唇,汽車駛離省界的時候,終於開了口,“可會經過韶關?不如帶些人一起去。”
四少偏了頭,看向她,眸子有些深。他這會頭腦清醒了一些,可靳筱卻仍覺得不安。她吸了口氣,“信州大抵正亂著,你帶一些人,也可以幫襯家裡。”
她說的好像是一場家丁作亂,不過帶幾個身強體壯的衛兵,便可以平叛了。可他們心裡都清楚,南方是開戰了,革命黨和顏家之間,再不是靠投機和制衡可以平安度日。
就像過去幾十年的勢力分割一樣,打仗,新的力量,新的首領,敗的那一方便再沒有人提起了,運氣好的,在北方某一個省會苟且偷安,運氣差了,便是舉族的滅頂之災。
靳筱知道四少在想什麼,又寬慰他,“你不要怕,大哥和三哥都在信州,總不會出大亂子。”
她是慣然善解人意的,可還是天真,四少這會子回了神,想起信州那兩位,並不如她所說,這般溫情的兄長。
戰亂裡的同仇敵愾,多半也是剷除異己的大好時機,四少笑了笑,聲音低了一些,垂了眼睛,“是不會出大亂子。”
他抬起頭,看向靳筱,眼睛閃了閃,聲音是溫和的,卻驀地讓靳筱有些害怕,“一會到了韶關,你先待在家裡,我帶一小隊兵往信州去,子文會帶剩下的人支援我。”
靳筱要開口,四少卻伸了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笑的很溫和,可是這時候光線太暗了,靳筱並看不見他眼裡的星光,只覺得茫然又有些心慌。
“你好好呆在家裡。”
他說。
“你不要怕,我們都在信州,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
南下<做戲(民國/甜寵)(冬日櫻桃)|POPO原創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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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做戲(民國/甜寵)(冬日櫻桃)南下
"那個上了《時代週刊》的男人,被刺殺了。"
"曾被鮑威爾稱作最有可能統一中國的人。"
"A Battle Developing.Struggle for Hsinchow.
The invaders(Cantonese)are concentrating on the south bank of the river…"
--The Adelaide Chronicle
(革命黨在長江南岸聚集)
四少只有兩個小時部署一切,而訊息翻飛一般地傳入韶關的書房。刺殺往往意味著戰爭,這個年代報童都曉得的事情,可是到了當事人頭上,若內心軟弱一點,便難免希冀一線僥倖,比如靳筱。
她沒經歷過顛沛流離,她的公公在她出生後沒多久,便控制了大半個中國,中間斷斷續續的戰火,也不會燒到信州城。歷史一旦放大到一個人的十年、二十年,人便會對突如其來的戰亂驚慌失措,哪怕在時局上這是早已預料的,對於一個在安穩環境里長大的女孩子來說,仍舊無法接受自己生活的驟然坍塌。
從顏徵北踏入書房起,他便不再只是一個擔憂父親的小兒子了。顏徵楠發電報要求他立刻回到信州,韶關的軍權會另有人接收。
他的三哥在信裡的指責他,是四少在北方對革命黨的縱容和曖昧態度,造就了南方勢力滲透到了信州,如今的局勢,顏 徵北難辭其咎。
讓一個人從對親情的依賴裡成長成一個冷酷、理智的男兒,多半是現實告訴他這種溫情的軟弱只會給他帶來麻煩。在這樣的情勢上,韶關有可能是中部的最後一道防線,而顏徵楠卻緊急召回韶關的長官,並在信中措辭激烈地要懲辦他。
政治家沒有激烈的情緒,他們只會嗅到機會,然後採取行動。
顏徵東已經理所應當地帶兵前往長江以南,他是長兄,又多年帶兵,自然沒有留守信州的理由。如今的信州,便剩下一個奄奄一息的老梟雄,和一個最善籌謀的三兒子。
邵子文將電報扔到一邊,沉了口氣,終究忍不住,"他便這樣心急?也怕不全家都被端了?"
他話出了口,才曉得這樣冒失的很,又咳了咳,道,"你便在韶關好好待著。"
夏夜下起了暴雨,往日顏徵北是會覺得心煩的,每到暴雨,他都覺得心裡堵了口氣。
他母親走的時候,是一個暴雨夜,沉悶的雨聲將他的哭聲壓了下去,這世上唯一嚎啕大哭的人,老天也不願意讓他出聲。
他們太卑微了,好像命運更偏愛得天獨厚的那些人,給他們權勢、好運、甚至陽光。而那個小小偏房的兒子,刺耳的哭聲只會把歌舞昇平打上汙點。
如果他父親在場,也許會扇他一耳光,叫他閉嘴。可那時候老司令還在一場家庭宴會上忙於應酬,於是老天干脆讓一切靜音。
暴雨就是給他的耳光。
從來沒有變過。
四少笑了笑,道,"老爺子還生死未卜呢。"
邵子文跳起來,指著他,"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上趕著做大將軍王哇?"
他吸了口氣,又道,"你不曉得你三哥是什麼人?你剛回國,他便能把你打發去北方打仗,"大抵是想起了什麼,邵子文脖子也漲紅了,"你大哥雖常給你使絆子,從沒有想真的要你死,可顏徵楠不一樣。"
"從前他未尋到機會,如今看到了苗頭,便要把你召回去。"
他聲音低了低,"老司令也是知道,才會把韶關給了你,你現在去送死?"
顏徵北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邵子文終於頹然地坐回去,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這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四少嘆了口氣,低聲道,"他連我都費盡心思的要除掉,不要說大哥了,如今父親重傷,三哥又爭取到了英國人的支援,長江以南的局勢,想來凶多吉少。"
"這麼好的機會,讓大哥死在戰場,他不會放過。"
邵子文抬起頭,難以置信的,"你這樣想?"
他站起來,來回踱著步,"你這樣大公無私,我看你不如投奔革命黨,去救國好了!"
"我沒有大公無私,"四少站起來,望了望鐘錶,"大哥死了,顏徵楠不一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