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最先看到了凰兒在地上畫的圖案,那不是圖案,而是一個個的格子內,寫著一個個的字。凰兒最近一直沉迷於練刀和練字,張若菡給孩子親手繪製了練字用的田字格,規範孩子字型的間架結構。這孩子從此以後但凡寫字,都會先畫上格子。
這……是怎麼了?盯著凰兒寫字,也能看得如此聚精會神,阿姊該不會把腦子燒壞了吧。沈縉心中擔憂道。
大約是聽到了方才三人的討論,沈綏幾乎和凰兒同步抬起頭來,仰頭望著她們。隨即沈綏緩緩站起身來,披肩的黑色長髮在夏日暖風中飄然浮動,她面上的神色雲淡風輕,看不出任何負面的情緒,悠然道:
“破除五行風水大陣只是混淆皇帝視聽的障眼法,尹御月殺人順序的真正意圖,不過是為了在長安城中寫一個‘憐’字。”
“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三日,不出意外應該能日更,如有特殊情況,請見微博通知。
第二百七十二章
見幾人顯得疑惑不解又十分驚愕, 沈綏笑了, 她重又蹲下身子, 對凰兒道:
“凰兒把樹枝借給阿爹用一用好嗎?”
“嗯!”凰兒很乖巧地把樹枝遞給她, 沈綏接過後,開始在鬆軟的泥土上繪製出一張簡單的長安城地圖。
“我們首先要明白, 這個憐字是給誰看的。我認為,這個憐字, 分明就是在向皇帝挑釁, 就是要看他能不能看出來隱藏在所謂破除五行風水大陣之下的真正目的。所以, 咱們要從這個方向來看這張圖。”沈綏在畫出長安城正北為準方向的地圖後,反而扭身來到了北方, 從北方向南俯瞰地圖。
“坐北朝南, 這才是皇帝的視角。長安城中央這三個坊,豐樂坊、延壽坊、安仁坊,可以組成一個橫折, 朱雀門樓是一點,組合起來就是‘憐’字右部的下半部分。永興坊、安義坊, 是一長撇, 延祚坊和金城坊是一長捺, 中央的蘭陵坊是一點,這三筆組成了‘憐’字右部的上半部分。再看這裡,善因死亡的慈恩寺位於晉昌坊,這是一點,四海鏢頭詹風身亡的道政坊也是一點, 再加上最南面的曲池坊與最北面的長樂坊晉國公主府連成一長豎,這就是一個豎心旁。兩個部分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個‘憐’字。”
千鶴依靠著自己的空間想象能力,手指在空中比劃著,當真跟隨沈綏的解釋畫出了一個“憐”字,她緩緩攥緊了拳頭。張若菡長嘆一聲,沉默不語。沈縉看著地面上那個寫在長安地圖內的‘憐’,不由長吁一聲,嘆道:
“這個瘋子……他殺了那麼多人,就是為了組成一個憐字……”
“怎麼如此巧合,這些人居然都居住在能夠構成筆畫的地點?”張若菡疑惑問道。
“這個就要問尹御月了,這是他所安排的。”沈綏起身,“他早就計劃要殺這幾個人,恐怕很多年前就開始為他們安排死亡居所了。唯獨有一個人,他刻意仿照我父親的死亡方式釘死在了朱雀門樓之上,就是那個居住在光祿坊的曾頤。這已經是給皇帝莫大的提示,我想,皇帝恐怕已經從五行大陣的誤區內醒悟過來了。他如此處心積慮,只是為了完成一種在他看來最為完美的殺人計劃。此人內心之狂妄冷酷,扭曲可怖,已然達到了聞所未聞的程度。”
“那他為何要等到現在才殺人?他到底在等什麼時機?”千鶴問道。
“他要先完成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沈綏解釋道,“慈恩怪猿案是投石問路,是他將當年之事公之於眾的起點;隨後的江陵朱元茂案也是如此;太子綁架案,除去太子,改變朝局。”
“說起此事,我一直不明,東瀛到底在尹御月的計劃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而我的出生,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千鶴詢問道。
沈綏想了想,道:
“我的推測是,引入高句麗、東瀛等外部力量,其實最終的目的在於分裂唐境,尤其是大唐的東北那一帶。河朔三鎮,幽州重地是東北入境的最為重要的屏障,在幽州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恐怕都有其背後更深的目的。
尹御月一直是鳩佔鵲巢的高手,幽州事件之後,卯卯成為最大的贏家,各路將領進行了大範圍的調整,其實仔細想想,這難道不也給了他最佳的滲透時機嗎?我懷疑,卯卯留在幽州的勢力已經被他滲透了。高句麗如今已經被滅,恐怕是他的棄子。目的是促成東瀛與新羅之間的聯合,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藤原氏把控朝政,與新羅和百濟一直都有秘密的生意往來,為新羅和百濟提供軍備,如今百濟被滅,新羅一統,恐怕就有藤原氏在背後的推動。
東瀛想要入唐境內,借道新羅是捷徑,走海路九死一生。與新羅聯合,如果新羅能夠侵入大唐,那麼藤原氏將從此中獲得更多的利益。千鶴,你的存在一直是藤原宇合的心結,你也是藤原宇合想要聯合新羅入侵唐國的催命符,他想要找到你,而你一直躲在大唐,他必須要把你抓回去,否則對於藤原宇合來說,始終都存在著巨大的威脅。他不知道你知不知曉他密謀入侵唐國的計劃,如果你知道了,並將此事告知大唐上層,那麼藤原宇合有可能會遭到滅頂之災。”
“尹御月……他居然推到了這一步嗎?在我出生前的三十多年前,他就預料到了如今的局面了嗎?”千鶴毛骨悚然。
沈綏拍了拍千鶴的肩膀,道:“如果我的推測都是事實,那麼眼下安東都護府與渤海國,恐怕也早已被他滲透,如若他奪取了幽州的兵權,那麼大唐的東北方將徹底失控,就有了與中央朝廷分庭抗禮的能力。我恐怕必須要讓卯卯去查一查她的身邊人,然後要重點徹查幽州那裡的情況。”
“阿姊,你沒事了嗎?身體感覺如何?”一直到此時,沈縉才反應過來沈綏的病居然好了。
沈綏擺手:“沒事,燒退了,感覺有點餓了。”
張若菡狐疑地看著她,隨即靠近她身側,抬手附上她的額頭探了探,燒確實退了,只是她這一身的虛汗,分明是沒好透。心裡想著等會兒要讓她再繼續好好睡一覺才行。
“司馬師尊和陳師兄來了,告訴我們當年密道內的屍首不是尹御月……”沈縉開始解釋司馬承禎的事,沈綏蹙著眉聽完,然後道:
“既然明日師尊就要前往北郊祭壇,我們也儘量抽出人手部署起來,不論是祭壇那裡,還是咱們沈府,都必須嚴密保護。我明日要去大理寺報道,繼續奉旨調查命案,不論如何,我是必須要出現在皇帝眼前的。眼下我最擔心的,一個是卯卯那裡,一個是孃親這裡,還有一個,就是皇帝那裡會出什麼意外。我們實在不知道事到如今,尹御月下一步還打算做什麼事情。此外,我還是很在意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