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家中也無妾室,他又是個潔身自好的人,甚少出入青樓楚館。我實在難以想象大哥會臨死前……”李長雲說不下去了。
“咳……”沈綏清了下嗓子,板著臉問道,“醫家可看過,李大郎的私/處?”
“哦!”李長空反應過來沈綏到底想知道什麼了,面露尷尬,答道,“這件事確實蹊蹺,大哥數年不曾與人行房,這一行房就相當過火。據醫家說,大哥可能在死前有過長達兩個時辰的行房過程,人都榨乾了,所以才會弄得滿室狼藉。”
“滿室狼藉?這麼說,眼下我看到的室內井井有條的景象,可並非是當時的模樣了。”沈綏挑眉問道。
李長雲面露苦色,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若是要保持現場,那這個屋子,真的就沒法進人了。家醜不可外揚,我大哥這個死法,我們實在是不想宣揚出去。”
“你們究竟打掃到什麼程度了?”沈綏蹙眉問道。
“拖了一地的衣物我們拿走,一併燒了,屋內所有髒了的東西都換掉了,筵席,我們也換了,除了屏風後面我大哥倒下的地方沒換。”
沈綏長嘆一聲,道:“這下,我是無物可查了。”
李長雲很尷尬,也有些內疚。囁嚅了片刻,道:
“我們還留著當時的屋內薰香的香爐,您要看嗎?”
沈綏眼前一亮,道:“在哪兒?”
“就在書案上,那裡面的香,我們沒敢倒掉。”李長雲指著不遠處的書案說道。
沈綏忙走到案旁,蹲下身來,仔細檢視其內的香粉灰燼。其餘人見他倆在角落裡嘰嘰咕咕聊了半晌,也不與他們多言,正無趣間,忽見沈綏有了動作,便都好奇地圍了上來。
沈綏顯得很謹慎,開啟香爐爐蓋後,先是以手拂風,將氣味掃到鼻下輕嗅。她蹙起眉,仔細品了品,道:
“這香有問題。”隨即她從腰間皮囊中取出自己的皮革手套戴好,捏出一些粉末放在掌心上研磨,藉著光仔細觀察,便能見到有金色的顆粒在其間閃耀。
“又是金醉坊的粉末。”她道。李瑾月一聽,來了精神。她湊到沈綏身邊想與她耳語幾句,沈綏忙讓開,輕聲道一句:
“公主別靠近我,這一次這個金醉坊是極其厲害的春/藥,稍微碰一點都很要命。”
李瑾月驚了一跳,忙閃開。
沈綏小心彈走自己手套上的粉末,然後從皮囊中取出一沓切成巴掌大的四方油紙,抽出其中一張,用桌上的幹毛筆撥了一些香爐粉末到油紙中,然後仔細包好,放在了腰間的皮囊中。這些粉末,她要帶回去讓顰娘研究研究。
“李三郎,敢問,事發之前,府上可有什麼陌生人進出?”沈綏站起身來問道。
“長房院這裡很少會有陌生人進出,只是近些日子,我的大伯父(指老家主)病重,來往的醫家比較多。也都是大哥在接待這些醫家。”
“可有女子?”
“醫家都是男子,身邊也都只是帶著些藥童,哪裡會有女子。”李長雲搖頭道。可說道此處,他忽然反應過來,驚呼道:“難道是!”
“看來是了,有人假冒給老家主看病的醫家,將刺客送了進來。這刺客女扮男裝,裝成藥童的模樣,尋個理由將李大郎引到了書院這裡,然後……刺殺。”沈綏道。
她雖得出了初步的結論,但她一時沒能想通,如果單純只是想刺殺李長空,何必要用這麼下流的手段?即便殺手有著特殊的癖好,習練採陽補陰的邪功,需要與男子行房來攫取功力。可這種人,適合派來作為刺客嗎?刺殺都求一擊斃命,得手後立刻逃走,動靜越小越好。這個刺客如此不堪,弄得刺殺現場滿地狼藉,還在刺殺現場滯留了至少兩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太多的變數會影響她的刺殺。
安娜依派這樣一個女刺客專門來行刺李長空,一定有其他的目的或原因。
他們一問一答,似乎事件已然明瞭,可眾人卻依舊是一頭霧水。李瑾月忍不住問道:
“二位到底在說什麼?我們不明白啊。”
沈綏看向李長雲,李長雲似乎很是掙扎,但最後還是妥協了,點了點頭,同意沈綏告訴大家,他自己反正是沒有那個臉面再說第二遍了。
於是沈綏很是平靜地將自己方才的發現和推論,以及李長雲掩蓋的事實告訴了眾人。眾人聞言,均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尤其在場的李瑾月、徐玠和程昳這幾位女子,均是未經人事的女子,有些受不住如此露骨的話題,面上一片紅霞。而張九齡、張拯這些向來舉止文雅、崇尚君子之儀的學士文人,也是連連搖頭,很是難以接受。
“這件事,先調查到這裡,既然金醉坊查出來了,兇手是邪教組織相關的人,這個就是不爭的事實了。李大郎之死,我深表遺憾,我也會盡我全力,抓住兇手,給李家一個公道的結果。”沈綏最後說道。
她這話說得很像是官場上推卸責任時的套話,但在場諸人皆明白,沈綏這話其實很實在。能不能抓到兇手,就看沈綏是否能將邪教連根拔起。而是否能將邪教連根拔起,又關係到沈綏未來的前途命運,眼下對此事最為上心的,不僅僅是李家,還有沈綏。
何況,沈綏與李瑾月的命運休慼與共,至少李瑾月是絕對不會懷疑她的決心的。
一眾人等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長房院。李長雲不能離開李家,因而暫時與沈綏、李瑾月等人告辭。李瑾月等人則在張氏父子的帶領下,前往幽州都護府大營赴任,薛氏兄弟已經在大營中久候了。
沈綏騎馬,與李瑾月並轡而行。李瑾月瞧著她的側臉,問道:
“等會兒,你可與我一起入大營?”
“我就不去了,我本也不是軍中人,毫無理由進軍營。我送你一程,等會兒我要先去范陽的千羽門分部看看。我也不大想讓薛氏兄弟知道我們倆的關係。”
李瑾月點點頭:
“薛氏兄弟這些日子閉門謝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蹊蹺啊。我代你探問探問,看看他們是否著了邪教的道了。”
“唉……實在不好說,如果薛氏兄弟中招,這整個幽州就堪憂了。哪怕你和岳父來了,也很難控制局面。”沈綏憂心道。
張九齡與張拯騎馬在前,張拯微微偏首,眼角餘光看了看後方,然後湊到父親耳畔,悄聲道:
“阿父,咱們這位新婿,與公主走得頗近啊。”
張九齡眸光微沉,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示意張拯不要在此談論此事。但是這位一代名臣,內心深處卻蒙上了一片陰影。
但願,是他杞人憂天了。
昨夜抵達范陽城,今日沈綏是第一次看一看這座邊陲重鎮。范陽城城池寬廣,道路堅實,牆高壕深,一看就是常年的軍備戰爭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