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頭,哪裡還有蘭蘭與蘭城的蹤影?
再回神,已經是叫尚知春拉著站在了一個賣糖畫的老人面前,老人揮著那盛滿糖漿的勺,手動如飛,案板上已經出現了一個人的面容——正是蘭玉胭自己。
愣神之間,尚知春已經從老人手中接過了糖畫,順理成章塞到了蘭玉胭手裡,笑吟吟道:“你也是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手藝了罷。”
宮中哪會有這樣有趣的東西?
老人手藝也是極好,一幅糖畫,居然也做到了惟妙惟肖。
身後忽而炸起一聲歡呼,原來是煙花沖天而上,夜空之中,開出了一片絢爛,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蘭玉胭不自覺往前邁了兩步,同時捏緊了兩隻手上的棍子。
是了,兩隻手,一隻手上是剛做好的糖畫,而另一隻手上,也是尚知春送她的花燈——都當做是補給她,去填補她這兩年困於深宮的缺憾。
尚家這一雙兒女,原本都不是什麼不細心的人。
人潮在往河邊湧著,為了跟接近那煙火,也為了放河燈。
不論如何,美好的東西,總是更值得人去相信的。
已經是河岸了,正打算著回頭招呼尚知春一同去看河燈,蘭玉胭卻忽而渾身一僵。
有人在喊她,喊的不是別的,而是“蘭玉胭”。
聲音,也該是最熟悉的那一把。
蘭玉胭僵硬著回頭,動作一點點放緩,彷彿擔憂去驚醒一場夢。
便是片刻的晃神,提燈的那邊手手肘叫不知誰撞了一下,蘭玉胭又是心念不穩,登時趔趄了一下,手上一鬆,燈就這麼落入了河水裡,隨著水流緩緩飄離了岸邊。
蘭玉胭有些茫然,之後猛地回頭——當初傳來聲音的那處方向,哪有什麼熟悉的人,不過一片燈火闌珊,而近處燈影憧憧下,不過是一片看不清面孔的人。
“你沒事吧。”
有人扶了她一下,是尚知春。
蘭玉胭搖了搖頭,卻不大想說話,尚知春也明白她意思了,鬆了口氣:“你嚇死我了。”
蘭玉胭無由來的就有些愧疚,想起來燈掉了,低聲道:“我沒拿穩燈。”
尚知春哪裡會在意這個,只道:“燈沒了還可以再買,人在就好。”
若是人沒了,她上哪兒哭去?
尚知春還想著給蘭玉胭再買盞燈,正打算問蘭玉胭喜歡什麼模樣,抬頭卻叫蘭玉胭的臉色嚇著了,驚道:“你怎麼了?這燈掉了不要緊,再買一盞便是了……”
蘭玉胭卻搖搖頭:“知春,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繼續玩吧。”
“對不起。”
尚知春叫她這態度鬧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心說怕不是觸景生情。
只是這是蘭玉胭自己的決定,她也不好干涉。
蘭玉胭不想叫人跟著,她總不能硬是跟著,這上元節既然能辦這麼一場燈會,自然是準備好了不擔心有亂七八糟的人混進來的,客棧又是尚聽雪之前便打點好的,蘭玉胭一個人,倒也不用擔心出什麼事。
尚知春知情識趣,便也沒攔蘭玉胭,只盤算著一會兒早些回去,依然是要給蘭玉胭帶些有趣的玩意兒,看能不能將人哄開心。
莫名擾了人興致,蘭玉胭其實也是過意不去,只是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那一刻,難受得彷彿要窒息,看著周遭眾人言笑晏晏,居然也那樣刺眼。
她只想尋個安靜的角落,自己一個人,好好平復平復。
客棧是下午放東西換衣裳時便到過的,房間也是單獨一間。蘭玉胭走進去,藉著窗外的光將燈點上,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手裡還捏著糖畫。
因為天氣冷,糖畫居然也沒化,籤子上的姑娘低眉淺笑,一副溫和神態,與突然發瘋一般的她判若兩人。
蘭玉胭頹然,只將糖畫插到了桌子縫,自己踱到了窗邊,看著外頭游魚似的燈火,又是一陣懊惱。
這都算什麼事兒?
還沒懊惱完,又是悚然一驚,脖子上貼上了涼意,也不知是什麼利器。
方才心神大亂,居然沒覺查出屋裡有人。
幽幽的一把女聲在耳邊響起,帶了意料之外的熟悉:“三更青簷雨落,未見故人來。”
“蘭玉胭,你騙我。”
蘭玉胭猛然轉頭,叫來不及撤回的彎刀在脖子上劃出了一絲血線。
她卻彷彿感覺不到疼,只魔怔了一般盯著持刀人那一雙無波無瀾卻微微發紅的眼。
蘭恬看著她,帶著一股她從未見過的狠意:“蘭玉胭,當初是我沒能耐,如今倒不如看看,我手中這把刀,能不能留下你!”
蘭玉胭瞳孔驟然一縮,危機意識叫她下意識往側邊一閃,再回頭,對上的便是蘭恬意味不明的眼神,與那一雙彎刀上的寒光。
作者有話要說: 憋了一口氣,也要寫到重逢!
然後就困到不行了=_=
放心吧死不了人的。
感謝看到這裡的你,晚安~
第43章 心聲
眼見著刀光逼近,蘭玉胭是萬萬想不到蘭恬竟然一聲不吭直接動手,當下著急,手上有沒有能抵擋的東西,便是有空手奪白刃的膽子與技巧,也沒有直接卸掉蘭恬武器的把握——這些年困於宮中,即便不敢懈怠了武學,也是不能與勤加修習的蘭恬比的。
況且,蘭恬的天資,從來也都不是說著玩的,從前的蘭恬雖說驕傲到了幼稚的程度,可她確實也有驕傲的資本,不然最初也不至於說連蘭玉胭都看不上了——正正是因為自己有著,才不迷信什麼天資決定一切。
更何況蘭玉胭確實是不想跟蘭恬動手的,當下她便只能是躲避,偶爾還得趁著鬆口氣的功夫見招拆招,不多時,便直接叫蘭恬逼到了角落,腳下一絆,緊接著餘光瞥見刀光一晃,耳邊一聲鈍響,彎刀就的刀柄這樣叫蘭恬敲在了床板上。
蘭恬居高臨下看著她,一手隔著刀按在床板上,另一手則是鬆了鬆,重新調整了另一把刀的位置,架在她脖子一側,卻是避開了一些距離。
蘭玉胭側開頭,不大想在這樣的狀況下跟蘭恬對視。
蘭恬卻是開口說了話:“蘭玉胭。”
“我用這把刀,留下你,好不好?”
語氣平淡,滿不在乎。
而這又哪裡是正常人能說出的話?
蘭玉胭猛然看向蘭恬,卻猝不及防叫一滴水砸了個正著,定晴一看,蘭恬眼裡已經蓄滿了水霧,接二連三地就要砸下來。
這一下子,蘭玉胭算是完全慌了。
見面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是蘭恬,將她摁在這裡的是蘭恬,現在哭的也是蘭恬,至於蘭恬是怎麼想的,她確實是一無所知,連安撫都不知該從什麼開始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