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沒回頭看過沈君嵐,但那人的一舉一動都已在她心中浮現。
“先生說她愛的問心無愧,她一直把自己的情緒整理的那麼好,她縱然不會打攪我和詠兒相愛,她讓我好好珍惜自己。可是佛祖呀,我不是沈君嵐,我愛的問心有愧呀!”她說道這裡低聲抽泣起來。
“阿彌陀佛,”她聞聲轉頭,看到一個沙彌正站在她身後, “許大夫,請原諒,小僧來佛堂打掃無意間聽了你和佛祖的對話。”那沙彌雙手合十向她行禮。
許墨生沒有起身回望了這沙彌,有些面熟,她便想了起來,“小師父,我們以前見過。”她說完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痕。
那沙彌抬起眼,仔細看了看這女子,一時有些想不起來。“哦,幾年前的事了,那次我穿了男裝,和一個姑娘一起,遇雨在此留宿了一宿。”
沙彌似乎是想了起來,輕輕點了頭,“那還真是和本寺有緣,許久不見你們了。”
許墨生也點點頭,“或許是見不到她了,已是陰陽兩隔。”她悠悠的說了出來。
“阿彌陀佛……”小沙彌明白了緣由,也上前敬了一炷香,“願逝者早登極樂。”
許墨生抬頭望著他說道,“師父,我覺得我是個不祥之人,我娘失去了我爹,我失去了我的愛人,之後我時常會迷信,但凡我去愛人了,便會給她帶去再難。”
“所以你愛的問心有愧?”沙彌想起剛才她禱告時說的話,便問了回去。
許墨生搖搖頭,“我愛的不純粹,我心裡總放不下另一個人,或許是我多情,但我不希望自己濫情,我以前是隱約知道了她喜歡我,我自己也動了情。但在我心裡,好的感情應當是獨立成章的,但我並沒有做好。”
“佛經中講心無所著,勸世人放下心中的執著,若你總揹負著是非、善惡、得失,心裡便不得安寧,只有放下之後,才能夠拿起重要的。”沙彌回道。
“我除了讓自己再死一次,乾乾淨淨的再重新開始,沒有別的辦法了對麼?”她問道。
沙彌搖了搖頭,“施主,你對生死太過於執念了,你要想讓別人住進你的心裡,你就要在心中為故人先修好那座墳,就是所謂的放下,也是你所謂的獨立成章的感情。”
看許墨生若有所思,沙彌繼續道,“佛祖指向月亮,而眾生來這裡,往往只盯著佛祖的手在看,以為那就是答案,而忽略了天上的月亮。”他抬頭看向那慈悲的佛像,“佛能指引你方向,送你到彼岸,但回到此岸找她還需要你自己。沒有什麼不祥之人,施主你是大夫,你明白烏頭是毒,但用對了也能救人。你若在心中修好了墳,就去找那對的人吧。”
“她是對的人麼?或許是我在自己最沒有能力的年紀,碰見了最想照顧一生的人……我怕我耽誤了她。”她腦海中想到了那日熟睡中的沈君嵐。
“施主,你不要只看前方的路途遙遠而忘了自己堅持了多久才走到這裡,但凡你努力做的,在以後都是饋贈。”沙彌回道。
“師父,謝謝你,世間的愛應該是叫人歡愉的,如果我讓她覺得痛苦了,一定是哪裡出了錯,再讓我想想……”她低下頭思考著。
“阿彌陀佛,人總是在找離開的方式及留下的理由。”沙彌看她陷入沉思,便行了禮離開了佛堂,留她一人在那裡。
她看了自己的手掌,又把它放在胸口,“詠兒你依舊在這裡,像那年落下的雨,帶著我所有的喜歡落在心裡,我曾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可詠兒,也有一場雨我和先生是逃不過去的,她那日說她的身世,說她對我的情,說她因為我過的不好,我知道我自己只會為愛的人流淚,我恨不得衝出那紗帳,告訴她,墨生回來了,餘生四十年願意換她不再傷悲。”
她雙手微微顫動,“但我生生忍下了,我跟詠兒說過此生足矣,我沒辦法面對自己的食言,她沒有錯,你走了以後她才敢來找我,是我問心有愧。”
“這些年我過的這麼糟糕,卻依舊被你們善待著,”許墨生抬起頭看向佛祖,她覺得那高高在上的佛在衝她低眉淺笑,“許墨生,你從此要拾起勇氣向前走,從此不再自欺,從此一定要對得起那問心無愧的愛。”她目光堅定又變得明亮起來。
時疫已去,書院解了封禁,沈君嵐又將那藥方從膳房要了回來,拿在手裡仔仔細細的看,總想從中看出些什麼,“沈君嵐你在想什麼呀,她怎麼可能當了大夫。”她不自覺的笑自己痴心,可為什麼那個減了筆的“嵐”字那麼讓人心亂。
鐘聲在寺院中迴響著,許墨生似被這鐘聲震醒,挺起背又在佛堂叩了頭,走出棲隱寺,好似從那偌大的悵然若失中走出,她望向輞山城的方向,那是她的家,是她的對岸,好似過了這麼久,她終於願意抬頭看看,那人就在對岸跟著她走得好慢,就在對岸等著她勇敢。
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起身朝白景城趕回去,這一日她放下了一些記憶,在山間的霧氣中人變得透明瞭許多,這一日她釋懷了一些舊情,比來時的腳步輕盈了許多。
“先生,我有一日會和你比肩站在一起,如果你等不及,選了他人,我心裡也希望他是幸福的。”許墨生覺得回太學的路變得容易走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一章,已經寫了詠兒,君嵐
想了個問題,如果我寫到最終都不開車,這樣可以麼?
實在想象不出先生承歡的樣子……
第83章 會 友
莊武28年,武帝親自主持殿試,共87人及第,太學文經科學子,輞山溫桐玉博學洽聞,被欽點為新科狀元,賜六品侍御史兼任太子伴讀。其為人謙虛嚴謹是朝中為數不多受眾臣稱讚的新官。
“師姐,今日休沐與我們一起去外面逛逛夜市吧。”幾個女子經過杏園學堂見許墨生正在堂內看書便問道。不知不覺間她來太學已經三年有餘,也從當初的“小墨生”變成了他人口中的師姐。
“你們去吧,今日有朋友來,要款待。”她聞聲放下手中的書卷,衝那師妹淺笑,見她還有事那幾個小師妹便離開了。
許墨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便起身去膳房準備了酒菜,在屋中點亮燭火,擺好宴席等那二位友人到來。
“墨生,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一男子還未進門,遠遠見了她便中氣十足的招呼道。
許墨生聞聲出門迎他,見到那二人前來她就笑的比平日燦爛了些許,“快進來吧,終於把你們盼來了。”
三人依次入座,許墨生給他們斟了酒,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說道,“你們參加完殿試,咱們就沒再見過了,快半年的光景了吧。”她舉杯敬了二人。
將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