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聲音抑揚頓挫。童演一半臉在衣服裡面，一半在外面。他懷裡的學生，此時躺在他的肩頭。身體裡的潮水剛剛退去，心跳和旁邊的人慢慢形成了一個節奏。他躲在衣服裡面、他老師的懷裡，覺得十分安全。下午時候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了。

在出租車起停的顛簸中，他的耳朵放在了童演心口上，一下下地聽他的心跳。

二十年漫長的時光，不及在他懷裡這須臾的片刻。

第46章

最後比賽那天是晚上開始，吃完中午飯，所有人就開始忙活。自動化系這一屆有20多個女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會化妝。林莉帶著大四的幾個女生去幫忙，按照“儘量往誇張了化”的要求操作。化完了女生，林莉又和幾個會化妝的姑娘一起去給男生化妝。

男生這邊正亂作一團，大家對著鏡子試衣服的工夫，樓道里傳來了周詩的聲音。

“喂，都出來化妝！”

等她一進屋，時靖宸眼珠子都錯不開了：“老婆，你真漂亮！”

周詩嘴巴一彎，笑起來更好看了。她搬了個板凳坐上去，拿出了粉撲腮紅等東西。

“坐下，師姐說得給你們塗些粉。”

“不是吧。”宿舍裡幾個人聽了這話，都猶猶豫豫地不往前走。時靖宸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哎，你平時也該經常化妝啊。”時靖宸把臉遞上去，眯著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周詩一隻手托起他的下巴，一邊往他臉上拍粉一邊說：“成天對著你，有什麼好化的。”

大家正笑著，劉娜也進來了。

劉娜本來就是個漂亮的姑娘，只是平時穿衣打扮比較樸素。她一進門，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十分不好意思，低著頭，說話都比平時聲音小：“坐這吧。”

周磊先過去坐下，跟她說話都磕磕絆絆的。樸亮笑他：“看見美女都不會說話了！”

雖說現在大學校園裡女生們都越來越時尚了，但打扮入時的姑娘基本集中在美院和文科院系。對於木訥的工科男來說，想和女生聊得遊刃有餘、風生水起，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時靖宸在一邊說：“廢話，咱系一共加起來二十多個的姑娘，還沒幾個……像周詩和劉娜這麼好看的。當然會緊張！哎，當年分文理，我就該跟著阿骨去學文，不然現在也是左擁右抱了！”

周詩啪地拍了他腦袋一下：“說什麼呢你！”

葉離和樸亮站在旁邊看她給周磊化妝。蘇小虔嘟囔著說：“我不化，誰要給我化我跟誰急。”

葉離自己也十分不情願。無奈之前師姐交代過，這涉及到大家的精神面貌，作為班長，他是肯定逃不掉的。

他往凳子上一坐，聽到劉娜說：“抬頭。”

葉離把眼睛一閉，視死如歸的抬起頭。一會兒感覺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在他臉上拍，汗毛瞬間豎起來了。

好不容易拍完了，他對著鏡子照了照，好像就是白了點，也沒多大區別。

一會兒樸亮也塗完了粉，還拍了點腮紅，照了照鏡子：“哎，不錯哎，挺美的。”

“蘇小虔，該你了。”周詩問，“你要誰給你塗？”

蘇小虔耷拉著臉說：“我不塗。”

“不塗你就別上了。”

“那我不上了。”

樸亮過來說：“不行，小虔是主力，上來還有一段領唱呢。來來，我給他塗。”

當晚七點，大家來到禮堂後臺集合。時至寒冬，氣溫驟降。男生還好，女孩子們要穿一件露胳膊的晚禮服，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一個個就給凍得直打哆嗦。童演叫了不少系學生會的學生，讓他們幫忙給女生拿著外套，又吩咐等唱完了一下臺，就把她們的外套給送上去。

這會兒男生也在更衣室裡面換衣服。葉離剛穿好西裝，聽到外面林莉的聲音：“童老師，你怎麼也來了，直接去觀眾席坐著吧。”

他趕緊偷偷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臉上兩處淡紅色十分礙眼，手心手背翻來覆去地抹了半天，總算是把那兩團紅色弄掉了。

童演進了男更衣室，說道：“大家換好衣服，外套別脫，一會兒上臺之前再脫，給學生會的人拿著。外面那個過道特別冷。”

大家看見童演來了，都過去跟他說話。葉離剛套上西服上衣，正對著鏡子系襯衣領口處的扣子。他從鏡子裡看見童演一邊跟其他人說話，一邊看鏡子裡的他。葉離有些不好意思，但因為兩人的視線隔著一面鏡子，又覺得不那麼拘束。他對著鏡子裡的童演笑，但他不想轉過去。

他看見童演一直在等，和別人說著話，不時地往鏡子裡瞧。

葉離繫好了釦子，往後退了兩步，讓自己的全身出現在鏡子中。他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於是插在褲兜裡，眼睛盯著鏡子裡自己的衣服看。

童演看見鏡子裡出現一個英俊少年，身形挺拔，眉眼中的稚氣脫了，多了幾分成熟穩重。他不敢看自己，臉皮極薄，但好像有什麼超能力一樣，說出的話、做出的事，都要他命。

他盯了一會兒，覺得看的時間太長了，收回了目光，說了句：“我先走了，你們把自己東西都拿好，別丟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自動化系第六個上了場。合唱老師穿著禮服，精神抖擻地站在臺前，面對著大家。每個人都覺得踏實了不少。音樂響起來，合唱老師一個手勢，蘇小虔的聲音像嘹亮的小號，響徹了整個禮堂。

葉離雖然上中學時候也參加過大合唱，但練了這麼久、這麼大型的比賽，這是第一次。聚光燈打下來，一百多人的聲音化成一個人的時候，他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激動，好像身體裡的血流速度都變快了。音樂聲鏗鏘有力，老師的指揮極富激情。葉離突然覺得，這歌太好聽了，他完全沉浸在這歌聲裡了。

兩首歌唱完，下了臺出來，大家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

“誰第二段唱錯詞了啊？聲那麼大！”

“時靖宸你中間跑調了！跑到高聲部去了！”

“哪有？！”

童演站在門口，對著學生喊：“穿衣服，去觀眾席東北角，咱們坐在那邊。”他手裡拿著班裡幾個女孩子的衣服，見她們出來了，趕緊遞上去。

那幾個班的班主任歲數都挺大，懶得管這些活動，派他來盯著。童演不求他們能得獎，最起碼別出亂子就行。他根個老媽子一樣在後面拿東西，給學生準備水和衣物。忙活完了剛坐到觀眾席上，就聽見林莉對他喊：“童老師，上去領獎！第三！”

童演往椅背上一靠：“我不去，你們去吧。”

“哎呀，快點啊，馬上發獎了，叫咱們代表去後臺準備呢！”

童演坐在觀眾席最後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