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自是會欣然接受。
先前的這五六年,夏雲姒閒來無事都時常靠設想此事來解悶兒——若是心中愛慕皇帝的人,想到這些大概會難受;但對只想步步為營的而言,設想自己寵冠六宮之後出現的新寵也是自己手裡的人,只會覺得無比暢快。
只是近來,偶爾再想這事,她常會覺得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還是想得不夠周到。
再過不足一年,便又是三年一度的大選了。
她挑出靜雙之時沒料到順妃當真與往事皆有瓜葛,自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與當時還在行宮避世的順妃明爭暗鬥。所以當下看來,明年大選時順妃免不了是要做些安排,給她添一添堵了。
掌權宮妃就是掌權宮妃,她與莊妃瞧著與之位份相同,為著這份皇帝親賜的權力也終是矮了她一頭。上回大選平平安安的過來了,不過是因為當時她們還沒什麼嫌隙,犯不著惹旁人不快。但如今,順妃但凡想利用這大選的機會、物色新人為自己豐羽添翼,都是做得到的。
可惜啊,靜雙現在還太小,還用不上。
不然等到順妃選好了人進來,她這邊獻一位姿容驚人的妙齡佳人到御前,勢必能讓順妃窩火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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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悅居里,順妃側坐榻桌邊修剪著花枝,一語不發地聽側旁的宮女瑟縮著稟話。
宮女是她身邊的大宮女,鮮少這樣緊張。不過是轉述清涼殿傳出的旨意罷了,當中也語結了好幾次。旨意說完又說起樊應德專程來傳的話,聲音愈發小心:“樊……樊公公說,皇上如此下旨,是念著娘娘您剛遇了事,怕宮裡那些人亂嚼舌根,說您為了一己私利大動干戈,平白折了賢名……”
宮女說罷便抬眸偷眼瞧她。好半晌,順妃都未有什麼反應,直至一剪子厲然剪下去,咔嚓一聲,將開得最盛的那枝連枝葉帶花朵全剪了下去。
宮女往後縮了一下,順妃面色倒仍平淡,將剪刀往桌上一擱:“行啊,本事不小。”
宮女不敢吭聲。
順妃笑音冷冽:“比她那個姐姐可是強了不少。”
夏雲妁昔年憋屈成那個樣子,也沒能做出什麼來。這夏雲姒,倒輕而易舉地就讓她這掌權宮妃連這等要緊宮務也插不得手了。
人前人後,她卻還得念著夏雲姒的好。
本事,真是本事。
順妃越想越是禁不住輕笑,笑了好幾聲,笑得宮女愈發膽寒,硬著頭皮哄她:“娘娘,或許不是窈妃娘娘的意思,只是皇上念著您,是好事呢……”
順妃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劃,饒有興味又摻著譏諷:“怎麼,在你眼裡,本宮竟是個寵妃不成?”
“……娘娘。”宮女強撐著乾笑,編都編不下去了。
是,順妃娘娘從不是寵妃,如何能讓皇上如此細心地為她打算?
其實就算是得了寵愛的,也沒幾個能讓皇上如此小心呵護,否則佳惠皇后又如何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就沒了?
皇上待女人就沒有那份心,突然做出這般細緻的安排,只能是有人說了什麼。
那從這件事上看,不是莊妃就是窈妃。加上皇上昨晚去過玉竹軒、離開玉竹軒後翻的也是與窈妃素日交好的玉寶林的牌子,可想而知該是窈妃開的口。
宮女知道自家主子心裡憋屈,畢竟這才剛過上招就讓窈妃擺了一道。
她想了想,跪到腳踏上給順妃捶腿,邊捶邊說:“娘娘別生氣,說到底您爭的不是這一時,是為著三殿下的將來做打算。三殿下現下好著呢,雖是剛開讀書不久,但先生總誇他聰慧——這可不是說說而已,奴婢聽聞皇上為殿下們挑的先生都嚴苛得很,皇次子當年可不太能得這樣的誇獎。”
順妃復又笑了一聲,沒說什麼。
她知道這是實話,卻也知道這是揀了好聽的那一半說。
——先生們是嚴苛,學生能得了誇獎是不容易,皇次子剛讀書時鮮少被誇也是真的。但隱去的那一半是,皇長子寧沅至今還是最為出挑的哪一個。
她想扶寧汣上去,難吶……
本朝本身就重視嫡長,寧沅這孩子偏還不僅僅佔了“嫡”“長”,更著實是兄弟幾個裡最優秀的一個。
換言之,寧沅只要還活著,底下的幾個弟弟就半分機會都沒有。
可經了上回的事……燕修容那個老狐狸,處處設防沒讓自己折在裡頭,卻也沒能把事辦成。如今看窈妃這勁頭,想再對皇長子下手是一日比一日更難了。
順妃揉著眉心,無聲地長嘆。宮女只道她還在憂心宮人撤換之事,溫言又說:“娘娘,其實這事也未必能多遂窈妃的意——您在行宮之中住了這麼多年,人脈上總比她熟。她若把這邊的人往宮裡頭調,未必能討得著好。”
“行了,別說了。”順妃煩悶地止了她的話。
這道理她一個宮女能想到,窈妃那個人精如何能想不到。
窈妃這是掐準了,一個人再能精於算計,精力、財力也總歸會有個限度。她在宮中鋪了那麼多人脈去辦事,行宮這邊便不免會有疏漏。
當下再去鋪墊,也不行了。
不止是來不及,更因為眼下誰都知道這般大動干戈為的是什麼,行宮的宮人們更都正削尖腦袋想往宮裡鑽。
這個時候,她若想在暗中收買誰……呵,昔日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那是因為那些人能見到的只有這“重金”。
但現在,一來誰都因為剛了結的事人人自危著,知道為了這重金或許會搭上一家子的性命;二來若能在這節骨眼上謀個好差事,日後所得或許比“重金”更多,不免有人會動心思,把她差出去的人供出去。
到時只怕就算不能直接查到她頭上,窈妃與莊妃也會抓住這機會將事情牽到她頭上,她豈能這樣往她們手中送把柄!
順妃愈想愈是窩火。細說起來,那殺了兇手一家子、震懾宮人的還是她。
她原本是為敲山震虎嚇住窈妃,沒想到窈妃真是好算計,扭頭就讓這事砸了她自己的腳,不知現下在如何等著看她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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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上旬,聖駕照例迴鑾,以便在宮中渡過中秋佳節。
回到宮中的第二日,六尚局的女官就“不約而同”地到了永信宮求見,恰好碰上含玉在延芳殿中小坐,聽鶯時稟完了話,便連含玉也笑了:“可見這六尚局,一個個也都不是傻子。”
皇帝明面上下的旨分明是讓莊妃窈妃一同料理此事,莊妃說來還資歷更深,她們卻偏就能想明白夏雲姒說話更管用。
夏雲姒輕哂:“自然不傻,一個個都是老資歷了,擱到《聊齋》裡那也都是道行不淺的老妖。”
說罷向鶯時點點頭:“先去慶玉宮請莊妃姐姐再請她們進來,我懶得獨自應付她們。”
含玉便知趣地告了退,鶯時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