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親情”,“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體諒你弟弟”,“你脾氣為什麼這麼差”。
周遠也就漸漸地從一開始的不悅,到後來的憤怒,再到最後的冷漠。他不再和父母爭執,但是每週一次的“團聚”也就沒再去過,也就是那時,他悄悄拿了頭髮去做親子鑑定。
周母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周遠的語氣甚至都帶著刺:“你們不是一家人嗎,我覺得你們團聚就挺好的,喊我幹什麼?我脾氣差,還不懂親情,沒必要。”
可是諷刺的是,在周遠拒絕再去之後,周母反倒時不時地上門了,偶爾還帶著周父。她給周遠做些周遠愛吃的菜,偶爾給周遠收拾一下房間。雖然周母的行為並沒有給周遠帶來便利,甚至還使生活變得更加麻煩,可是他還是又不由自主地被周母的行為所迷惑。
究竟是為什麼呢?
其實也沒有什麼為什麼。已經長大的周遠嘲諷似的勾了勾唇角,欣賞著周翔被拉出去的樣子,心裡盤算著下一位演員估計也快登場了。
果然周父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西裝革履,努力收著他的啤酒肚,一臉的義正言辭:“周遠!你怎麼能叫人動手,那可是你血脈相連的弟弟!”
周遠一時沒有立刻搭理他,只是有點憂愁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懷疑自己辦公室這層是不是風水不太好。之前何秘書的家裡人來鬧,現在又輪到自己。還好今天是週末,在場的人也不多,沒有打擾到太多員工。
周遠實在是厭煩了和家裡人勾心鬥角。本來他們幾年不回來,周遠一個人過得很是舒適自在,已經把他們忘到天邊去了。但是終究話沒說清楚,他們也沒死,所以在他們分道揚鑣了幾年過後,他們又冷不丁地跳出來,打著“親人”的旗號試圖從周遠身上獲取利益。
但是周遠已經不耐煩了,他想直接在今天把這件事情解決乾淨。
趁著周翔被拉開的這一會,何秘書已經考慮周全地把剛剛圍觀的員工全都疏散了,接著自己也退了出去。周遠用餘光掃視了一下空空蕩蕩的大廳,看到現場只留下了自己,周父,還有周翔和架著他的幾個保安,很滿意地笑了笑,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我為什麼不能動手?你知道我不喜歡他。”
周遠不再針鋒相對的語氣出乎周父的意料,他愣了一下,氣焰也沒那麼囂張了。
“生他又不是我讓你們生的,實在要認血緣,我最多也只認親生父母。”周遠語氣慢吞吞的,見周父目光遊移不定,神色猶豫,藏在身後的手對保安擺了擺,示意他們不用管周父,繼續把周翔拖下去:“畢竟你們養大我也花了錢,給你們錢我也不是不樂意……但是他就算了。”
周翔被拉下去的時候又開始大罵周遠,順帶著向周父求助。而周父不為周翔的罵聲所動,先是在原地站了片刻,思考了一下週遠話裡的意思,忽然轉頭大聲斥責起周翔來:“你怎麼能罵你哥哥!還罵他媽媽,他媽媽不是你媽媽嗎!”
“我真是不知道怎麼把你養成這樣的,成績不好,一點出息都沒有,結果還沒有禮貌,道德敗壞!你哥哥乾的對,就是應該好好教訓教訓你!你媽媽到底是怎麼教育你的!”
他的臉變得實在是太快,而斥責周翔時的表情也真摯不已,彷彿他一直就是這麼想的似的。周遠看著這一幕,強行忍下了唇邊嘲諷似的的笑意,然後抬手拍了拍周父。周父以為自己剛剛提到了周母讓周遠不高興了,連忙又轉頭罵了周翔幾句難聽的,然後才聽到周遠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們去辦公室談吧。”
“好。”周父連連點頭,跟著周遠進了辦公室,而兩人也再沒有向周翔投過去一眼。
看到周父發現有利可圖後就再也沒有顧過周翔,甚至落井下石的樣子,周遠抱著胳膊,嘲諷似的笑了笑。在某個瞬間,他竟然覺得有點釋然——看啊,這就是我的父親。
他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偏心也並不是我的錯。
有問題的從來都不是我。
等周翔消失在視線裡,他呼喊的聲音也被牢牢關閉的門阻隔了,周遠才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周父。
周父佯裝矜持地清了清嗓子,並沒有直接和周遠要錢,而是先寒暄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順便拉近關係。
“我也不知道周翔怎麼這麼不懂事……沒事,我明天就讓他回美國待著去,絕對不在這礙你的眼,我和你媽媽好好陪陪你。”他搓搓手,笑容甚至是討好的。
周遠被他看似和藹實則貪婪的目光看得簡直反胃,再加上他本來就厭惡無謂的客套來往,也不願意和周父有更多的交流,索性直說了:“錢的事情,我已經算清楚了。上中學前的錢不太好算,一共十一年,我就按每天住酒店式公寓的錢給你們算吃住,額外的花銷按一年三十萬結算,絕對沒有虧你們的。”
“上了中學就比較方便計算了,房租和請阿姨的錢,再加上你們每半年給我打的錢。上了大學之後我沒再用過你們的錢,你們給我打的生活費也都在這張卡里。”周遠彎腰從書桌抽屜裡摸出一個檔案袋,丟給了周父。“我全部都是按二十多年前一次借款計算的,借款利息也和銀行的一樣,具體賬目都在這裡了,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周父剛剛殷勤到甚至有些諂媚的臉僵住了,他的臉色忽紅忽白,腳上的肉抖動著,嘴唇顫抖,最後咆哮出聲:“我是你爸!”
周遠不置可否地笑笑:“是嗎,真新奇,你居然知道。”
他們兩個冷冷地對視了半天,辦公室裡的氣氛接近冰點,而周遠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僵持了片刻,周父還是移開了視線,跌坐在沙發上,擺了擺手:“算了,你有自己的主意了……”
周遠抿了抿唇,心裡忽然生出些複雜的滋味,除了釋然外似乎還有一絲後悔,只不過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他們的心中是不是對我還有一絲親情?
周遠有點恍惚,接著就又聽到周父說話了:“你這些年來給我們打的錢,應該還不夠你這裡的這些吧?”
雖然相處了二十多年,但是周遠還是沒有料到周父變臉能如此之快。他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大肆嘲笑著剛剛的那個心中忽然升起些猶豫的自己,竟然把周父對於無法再拿到錢的遺憾誤解成了對自己的感慨,同時最後一絲眷戀也煙消雲散了。
他從抽屜裡拿出個支票本,飛快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然後簽下了自己的名:“是,還差兩百多萬,我直接給你們湊個整,四百萬。”周遠指尖捏著那張支票,把它從本子上撕下來,然後輕飄飄地彈到了周父身上:“多出來的……就當是給你們的代孕費了。”
“就是不知道你的精子值不值這麼多錢。”周遠收起了心中一切複雜的情緒,懶洋洋地說。
“……你!”周父騰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身上的支票也滑落下來。他連忙接住支票,小心翼翼地塞進自己的口袋,然後一抬頭宛如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