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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錦年拍了拍纏住在腰間的手指,好笑地低聲道:“快鬆開,茶都灑了。”

“什麼茶?”季鴻越過他肩頭看下去,卻毫無鬆開手的意思。

餘錦年嘴上說說便罷,也沒怎麼用力去掰他手腕,只騰出一隻手來,取勺攪了攪那藥茶:“防感茶。防風走散風邪,黃芪益氣固表,生薑又能驅寒活血,今日淋了雨水,多少防備著些,能抵禦風寒,省得接下來趕路時折磨人。”

季鴻看他烹好了藥茶,卻不情願鬆手,餘錦年側過腦袋看他,這人耳緣涼得似在水裡浸過,望著爐火的眼細細眯著,睫毛長長的,半睜不垂地微微翕動,頗有些病懨懨的意思,他警醒心思,剛要問,季鴻斜覷了一眼旁邊的酒葫蘆,伸手去取道:“溫壺酒罷,並幾個不動火的小菜,我們兩個回去……說說話。”

他說話便說話,非得暗中在餘錦年腰上揉了一把,簡直是司馬昭之心了。

餘錦年困在他的雙臂裡,耳邊是酥酥沉沉的話音,輕微的呼吸聲火苗似的迅速擦熱了餘錦年的耳廓。他輕咳兩聲掩過自己的失神,佯裝生氣地從他手裡將酒壺搶走,“斥責”道:“昨日才吃了酒,你酒量不好,再喝就又該難受了。再者說,哪有酒和藥茶一塊吃的,也不怕衝撞了藥性。”

不過對於小菜的要求,他卻沒有拒絕。

自火上撤了藥罐,餘錦年另抓了些簡單一燙便能入口的小菜,用醬和醋拌一拌,裝成幾個花花綠綠的拼盤,期間季鴻雖不擾他,眼神卻一直沒離開過,直看的餘錦年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這層皮都被他給烙熟了。世人只道這隻“青鸞”是遺世明珠,謙謙公子,溫潤如玉,誰又能曉得他揹著人私底下,卻是這樣一副黏人相。

每每想及此,餘錦年就覺得自己像是個無恥的小賊,私藏著世間一枚絕世珍寶,他心裡既有生怕被人看穿的怯意,更有偷偷獨享奇珍的甜蜜,讓人痴沉其中,難以自拔。

他倆幾乎是兩人三手地弄出了幾盤不太像話的冷盤,兩人面上矜持著,手底下小動作不斷。陰冷冷的春雨天,熱烘烘的廚灶房,他倆倒不負眾望的悶出了一身汗意,但這薄汗究竟是被灶火燻出來的還是怎麼來的,卻不好說了。

餘錦年微紅著臉,窘迫地道了聲“好熱”。

季鴻抬抬手,一指按在少年的脊骨上,這一番傷愈,手底下的觸感是形容不出的清瘦,頸後那豎排的幾顆“算盤珠”愈顯突出,他順著摁了摁,滑下去,指尖的涼意蛇行似的,沁得餘錦年一個激靈,險些軟了腿,倒進男人懷裡。

“瘦了。”季鴻心疼道。

餘錦年笑眯眯回他:“把你喂胖了就行。”他說著手下拂過男人的小臂,低頭去端菜。

季鴻靜靜地看著他,視線從少年的唇上掠過,餘錦年自己沒注意,自然也沒有察覺到男人視線膠著,隱隱凝滯在他臉上,萬分專注地望著,似乎是要醞釀著親吻上去。

不過沒等他付諸行動,廚房外突然傳來一串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季鴻轉瞬恢復了神色,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淡。隨後,一抹淺色衣裙拐進來,虛晃晃地讓人忍不住想扶她一把。

餘錦年方要打招呼,對方一直低垂的頭抬了起來,見了他們跟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走,可她一隻腳似乎不得勁,這麼一個風馳電掣的扭頭,好險沒被自己衣襬絆著。

餘錦年趕忙叫她:“夫人留步!我們這就走了。”

對方聞言停了下來,怯怯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做賊似的四下眺望了一圈,這才貼著門邊游進來,她臉色蒼白著,隻眼睛周圍的兩團紅得似揉了玫紅胭脂,活像個沒骨沒架被人施了法的紙片人兒,陰嗖嗖的。

她飄進來,也不說話,低著頭走到離餘錦年他們最遠的一個灶口,默默蹲下來開始生火。

又一會兒,餘錦年忍不住出聲道:“含笑……夫人。”

含笑嚇得狠狠一個戰慄,手裡的柴條稀里嘩啦往下掉,手指頭抖得跟篩糠似的,半天也沒能再撿起來。終於好不容易剛撿了起來,就著急忙慌地往灶膛裡捅。

餘錦年自以為聲音並不難聽,長得也不算驚悚,怎麼至於將人嚇成這樣,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道:“火不是那樣生的,那幾根柴泛了潮,不易點。”

她把幾根溼木攥得死緊,脊背似拉滿的弓般緊繃著,聽過餘錦年的話後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終於肯往裡挪了幾步,撿了幾根乾燥的柴火回來燒,這回沒花太久功夫,火就著了。含笑肩膀微微塌下,輕輕鬆了一口氣,這才回頭瞄了餘錦年一眼,這回眼睛裡倒多了些感激。

“謝、謝謝……”

餘錦年覺得她簡直像一隻易驚易惹的小動物,像怕生的鳥兒,稍聞點兒風吹草動就要逃跑躲避,總之不像個曾經紅極一時的畫舫琴女——沒有琴女是這般怯懦的,否則她該如何在那吃人的花門柳戶裡活下來?

餘錦年有些好奇,到更多的是納悶。

她說罷道謝的話,又閉口不言,自顧自地從米袋裡舀出一瓢米粒,淘也不淘就往鍋裡倒。

餘錦年下意識叫了一聲:“哎,米……”眼見含笑又一個顫慄,餘錦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成了驚弓之鳥的故事裡,那張格外煩人的弓,他往門邊走了幾步,權當接下來的話是個善意的提醒,“米要淘一下,不然吃到嘴裡會有砂礫。”

含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終於在餘錦年二人要離開廚房時出聲將他叫住,只是說話聲也跟女鬼似的,嗡得似蚊子:“哎,怎麼……怎麼淘?”

怎麼淘?

可不就那樣淘。

餘錦年比劃了一下,含笑只睜著雙眼睛亂眨動,人家畫葫蘆還似個瓢,她倒是大有淘米留砂之勢,可見平日在家也不是個操持俗物的人。

“我來吧。”餘錦年嘆氣。

含笑遠遠躲在一邊,默默看著餘錦年熟練淘米的背影,臉上自慚之情難以掩飾,直到他將米下了鍋,含笑突然沒頭沒尾的說道:“這個是不教的。”

花門裡,只教琴棋書畫,教詩詞歌賦,教如何曲意承歡。她不是哪家的小姐,卻同樣被養出了一雙嬌貴的手。

餘錦年“嗯”地一疑,卻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等他回過頭來一瞧,這位小夫人竟莫名其妙的紅了眼眶,他嚇了一跳,忙道:“這算是粗活,小夫人矜貴,這些不會也沒什麼……”

也不知這句話怎麼就觸動對方傷心欲絕的那根弦了,含笑咬了咬嘴唇,直接落起淚來。

餘錦年求助似的看向季鴻,又轉念一想,這種安慰人的活兒,更加指望季鴻不得,他愁了愁,只好說些別的話轉移她的注意力:“那個…小夫人。這米下了鍋,半個時辰時最是軟糯黏爛,若是加些棗子幹,則更加香甜。”

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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