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悶吭吭走到門前,對著黑漆漆的夜尿一泡,回頭說:“睏覺。”
二木隨在後頭,對著黑漆漆的夜也尿一泡,說:“睏覺。”
那時,葫蘆和絲瓜兄弟倆像大木二木一樣年輕。但葫蘆太過老實就是給好戶人家死幹活,報酬是從來不講的。春天給人犁地,夏天給人看青,秋天給人收割,冬天給人喂牲口。好戶家看他老實,又貪他肯幹活,一般管他吃飽飯,結餘就很少。絲瓜的事他顧不上。但絲瓜沒有餓死。絲瓜會偷。自然是偷好戶家的。有時被捉住打個半死,葫蘆就去磕頭跪門,額上磕出血來,答應給人幹活償還。然後把絲瓜揹回家去慢慢養傷。父母早亡,家裡沒什麼人。家也就是村頭—間草菴子。葫蘆化點鹽水給絲瓜洗淨傷口。半天,說了句:“往後別偷了。”隔很久,又說了一句:“往後跟我幹活絲瓜閉著眼不搭腔。”他看不起葫蘆,像牲口—樣幹活,像奴才樣給人磕頭,沒趣。絲瓜喜歡有趣的唞。沒趣的事也要弄出點滋味來。絲瓜偷東西並不僅為了填飽肚子。一個人填飽肚子其實不是難事,裡有莊稼,隨便偷一點就夠吃了。他要的是偷東西過程中產生的快意。那才是真正的享受。夜色朦朧著,大地一片沉寂。在寂靜中其實有著極豐富的聲音,只是隱約著混合著,使你分不清究竟是什麼聲音,於是就有了夜的神秘。一條遊夜的野狗、一座黑乎乎的長滿柏樹的墳場,一個晚歸的夜行人,一對偷的男女,一個搖曳著昏黃燈火的守夜人住的庵棚和一聲單調空洞的咳,樹葉和莊稼在夜風中出的沙沙的摩擦聲,一隊在草叢裡出沒的黃鼠狼,或行遠處村莊悠長而飄渺的喊魂聲和一個婦人在野地裡似狐的哭吟……這時,絲瓜鑽出庵棚,悄然隱入夜幕,東張張西望望。一時遊蛇樣疾行,一時伏地窺探,久久不動。他並不急於把莊稼弄到手。他要弄出種種事來。在夜行人側旁的莊稼地裡學一聲鬼嚎,嚇得那人打個激靈,轉頭就逃。在好戶人家的莊稼地裡對著庵棚突然大喊一聲:“抓賊嘍——!”守夜人摸住槍衝出,直撲他吼的方向。絲瓜卻繞到庵棚後頭,扯把乾草點上火,轉身而去,不一時,火勢騰起。守夜人起來撲救時,庵棚已在火中倒塌。在一片小樹林裡,現一對鬼鬼祟祟的男女,他放輕手腳,一寸寸靠近;然後避到一棵樹後,極有耐性極有興致地看他們調笑。這時,他決不打擾他們,他希望他們把事弄得有趣一點。可他們調笑的時間一般都很短,三兩語就摟到一起歪倒草地上動作起來。絲瓜就很掃興,彎腰撿塊坷垃猛摔過去,喝一聲:“開!驚得一雙男女魂飛魄散,果然分開,提上褲子慌忙逃去。之後幾天,都是瘟頭瘟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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