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最愛重的人?有必要這麼容易就喪失信心麼?
“說來說去,你還是介意我揹著你行事,還有那個良澤。可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已經答應忠王,親自向常全義舉薦他!”
她強壓憤恨,仍在試圖緩和,“你看,我都知道的,你為了我不惜犯險,接近忠王,接近常全義,簡直都快變成雙面細作了,我豈能看著你這麼辛苦恣睢,自然是要替你分擔,往後咱們夫妻同心,一定不會再讓那起子人算計了去。”
他笑了,一副敬謝不敏的態勢,“你聰明睿智,本就不需要我幫手。你試探過我,還跟蹤過我,什麼都瞞不了你。我沒這份能耐,所以從今天起,你的事我也不想再問,最終結果如何,咱們各安天命罷。”
她蹙眉,盯著他問,“你這是和我劃清界線?”
“我無能為力,愛莫能助。”他竟然笑著,恍惚間有種看淡一切的冷漠,“不過提醒一句,人命非草芥,請你好自為之。”
她耐著性子的解釋、安撫、勸慰全無效用,他從始至終油鹽不進,還屢次拿一個不相干的人來說事。
終於忍不住,她質問,“你現在說這樣的話,究竟什麼意思,接下來的日子還要不要安生的過?”
他坐下來,攤了攤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時此刻,我沒法再面對你。”
她窒了窒,斷然說了一聲好,“我也剛巧有同感。”言罷轉身,快步走出房門。
身後的人沒有動靜,更沒有任何追出來的意思。她站在院子裡,天色已晚,一彎新月朦朧如晦。
心頭怒恨交加,被這一點子光亮映照得更加剔透,她陡然間惡從膽邊生,冤有頭債有主,是誰叫她不痛快的,她一定要悉數奉還回去。
忠王晚晌和王妃用過飯,看著她歇下,才往外書房這邊來。坐在房裡看了會兒書,正覺得有些口渴,喚了兩聲,卻不見外頭人進來。他不覺著惱,揚聲又喊了一句。房門在此時,吱呀一聲開了。
進來的人昂著首,以一種僭越甚至挑釁的姿態看著他。
“怎麼是你?”他不悅道,“看來王府侍衛該換一批了,如此不濟,讓你動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笑笑,在他對面坐下,好整以暇的打量他,“不必麻煩,換多少結果也還是一樣,我想去的地方沒人攔得住。”
他臉上顏色變了,沈寰一笑,“王爺不守諾言,應承過的事半道反悔,不是君子所為。我來,就是要和王爺重新約定,把小徒送進宮這件事,必須要王爺親自來辦。”
“荒謬!”他低聲斥責,“你的要求過了,本王只允你事後清算仇人,中間如何安排,該怎麼行事,你無需過問,本王自有分寸。”
“分寸?”她冷冷一曬,“把自己摘得這麼幹淨,讓人疑心不到你,就是王爺的分寸?我不答應,你找的人不可靠,我信不過。誰知道你允諾了他什麼,我可不希望看到,將來有人和我搶著處置姓常的那個閹人。”
“你未免也太霸道了,本王找的人當然可以信得過,只是沒有必要非和你交代。這事就這麼定了,我不想再節外生枝。”
她面容一沉,一字一頓道,“是我沒說清楚麼?那麼再講一次,良澤這個人必須由你親自送到皇帝跟前!我不是和你打商量,是告訴你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忠王怒不可遏,“你大膽!簡直,簡直無法無天。你真以為本王奈何不了你?憑什麼要求我聽命於你?”
“憑你唯一的孩子在我手上。”她撣著衣襟上沾落的灰塵,輕蔑的看了看他,“我知道,你不見得多在乎這個孩子,一團沒成形的血肉,放棄了也不覺得可惜,反正你又不是沒試過殺子!可你信不信,常全義會對這個孩子很有興趣。二十年了,宗室唯一降生的血胤,多麼珍貴!送到他身邊養起來,活脫脫又是一個傀儡小皇帝。只是有了這個孩子,他的生身父親就沒有再利用的價值,留京依舊軟禁,回藩地難有作為,王爺,你心裡構建的中興美夢,屆時就要破滅了。想想很不值當罷?只因為不守信約,讓我覺得不快,就要付出這麼大代價,何必呢?”
忠王又驚又怒,半晌才道,“岑氏身邊的人都是本王的親信,連帶她自己也絕對不會背叛本王,你未免太高估自己。本王身邊人才不濟,可看護一個女人還是儘夠的,除非你想把事情鬧大,驚動了順天府的人,到時候你也沒法收場。”
她搖頭,看他的目光充滿憐憫,“王爺對人心瞭解得不夠透徹啊。那些下人奴子們哪兒有什麼忠義節氣,給足金銀隨時可以倒戈。至於岑姨娘,倒是真心愛慕你的,可惜你又不懂女人了,做了母親的人,會把孩子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王爺試想,如果我對岑姨娘說,王爺打算犧牲這個孩子,只為能有機會自己坐上那個位子。你猜,岑姨娘會怎麼選?到了那個時候,王爺對自己的愛妾,還依然那麼有信心?”
忠王默然,腦子裡反覆掂量她的話,良久,穩著聲氣道,“你好算計,不愧是將門虎女,本王倒是低估了你。你的要求不算苛刻,本王應了。”
她牽起一邊嘴角,點了點頭,“王爺是俊傑,如此甚好。這樣咱們才算是真真正正結盟,我信得過王爺,心裡踏實了,往後的事兒自然也會盡力襄助。”
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含笑凝視,“希望此事過去,王爺和我能夠精誠團結,互相信任。別讓一些不入流的阿貓阿狗攪合在咱們中間,沒得壞了我和王爺之間的情分。”她說罷一笑,徑自揚長而去。
簡直是奇恥大辱,被一個小女子威逼,卻毫無招架之力。忠王坐在書案前,心頭怒火中燒,這份羞辱,來日必定要讓她償還,不僅要還,還要百倍千倍的還,方能以血今日之恥。
出了忠王府,沈寰心情大好,再思量,覺得剛才那點爭執實在不算什麼。顧承外表謙和,骨子裡堅剛,他突然知道真相,覺得自己蓄意欺瞞,利用良澤,憤慨之處十分合乎情理。他本性如此,要說只因為愛她就強自忍耐包容下來,那才是一反常態,渾不似他這個人了。
其實,她喜歡的不也正是這點嘛,他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被人掌控的人,反倒是自身會有一種堅韌平實的力量,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慢慢釋放,潛移默化地影響周遭的人。
心意定了,事情就得說開,她腳步匆匆,趕回家時,猶帶著三分忐忑,七分期待。
第98章
<愛憎>
屋子裡很安靜,他就坐在床邊。身上穿著白色中單,半散了頭髮,只用一根帶子鬆鬆繫著。要不是神情落寞恍惚,這樣子該當得起一句清雅風流。
“純鈞,”她躊躇著,一點點走上前,撫著他膝頭,低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