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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竟也會有這般煞氣外露的時候。

他曾以為文旌不會回來了,即便回來也不過是落拓頹喪的草民,怎麼都不可能比得過他堂堂戶部侍郎。

甚至他還曾設想過,若是文旌當真碌碌無為,走投無路,他會對他施以援手,讓他對自己感恩戴德,就像當初文旌施捨給他的一樣。

這三年裡,他便是在矛盾中度過,既盼著文旌永遠別回來,又隱隱期待著他落魄而歸。

可沒想到,他風風光光地回來了。

弱冠拜相,權傾朝野,大端朝百年曆史都未有過這般傳奇的人物。

相比較之下,他奉若珍寶的這個戶部侍郎,就跟個笑話一樣。

當前發生的一切奇異般的與歷史重疊,只要文旌在,他陳稷就註定只能是個笑話。

他斬釘截鐵地說辦不了的事,在文旌那裡不過是一句話就能解決了。

他需要高抬了脖子仰望的地方,於文旌而言不過是尋常進出的辦公之所。

甚至於,他小心翼翼擱在心裡,暗自傾慕的姑娘,也在文旌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天意於他,從未公平過!

陳稷縮在闊袖裡的手緊攥成拳,指骨被勒得咯吱咯吱響。

“陳大人留步。”

驀地,他將手鬆開,臉上的陰戾氣須臾散盡,回頭時又是一派溫和明潤的謙謙君子面容,疏眉彎彎,唇角含笑。

“阿遙。”

任遙領著冷香上前,客氣地向他鞠了一禮,道:“陳大哥難得來一次,二哥也在,不如隨我一起去見見他吧。”

陳稷的笑容如春風拂面,沒有半分不妥:“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近來戶部事忙,我又只告了一個時辰的假,不好耽擱,還是改日再來拜訪文相吧。”

任遙默了片刻,道:“你為何要叫他文相?這是在家裡,何不直接稱呼他的字?”

陳稷的笑容恰到好處的僵了僵,流露出些許尷尬:“可他是丞相,是我的上官啊,若是直接稱呼字,豈非太無禮了,文相縱然大度,嘴上不說,可心裡也會不高興的。”

“不會的,二哥待你向來親厚,怎麼會因為這些小事不高興?”

陳稷笑著搖了搖頭,似是無奈:“今時不同往日了,人也總會變的,更何況文相的身份與以往也大不相同了。”

“變?”任遙低聲呢喃,似是這個字觸動了她心裡某一處。

陳稷看著她的神色,眼底掠過一抹精光,狀若無意道:“是呀,整整三年,文相看上去與從前很不一樣了。我聽說,當初在北疆,凡是招惹了他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沒有好下場的,那可是個群狼亂舞的地方,他能當狼王,手段可見一斑了。”

“就如今長安這些勳貴宗親,哪會是文相的對手?他要收拾他們都不必親自出手,只要知會北衙府司替他抓人就是,這北衙府司從外表看上去抓人毫無章法,但其實還不是唯丞相馬首是瞻,抓誰放誰都是文相說了算。”

任遙腦中有根弦倏然繃起:“北衙府司……”

冷香沉不住氣,悄然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小姐,前些日子他們把你抓進去該不會是奉了二公子的命令吧?二公子不會還因為三年前的事記恨著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嫁書生,想得美’情節已在路上了~~

第16章 鴛盟

任遙的臉色變了變,隨即歪頭衝冷香斥道:“別胡說,二哥不是這樣的人。”

冷香見她疾言厲色,低了頭,諾諾退到一邊,不敢再言語。

陳稷笑道:“是呀,我與文相自少年時便已相識,依照我對那時的他的瞭解,確實不是這種人。”

他著重點出了‘那時’二字,意在暗示任遙,如今的文旌已不能用從前的眼光來看待。

說完,他便託詞戶部事忙,告辭了。

而任遙的心卻徹底得被攪亂了。

她將自己關在閨房裡,半天緊閉門未出,直到任瑾來敲門。

任瑾滿面悅色,道:“那株梅花樹……花匠已救活了,現下正要重新栽種到靜齋前的院子裡,阿遙,你隨我一同去看看吧。”

任遙一聽要去靜齋,當即臉色沉鬱,“我不去,大哥你自己去吧。”

任瑾聽出了古怪,忙問:“你這又是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不想去!”說罷,她掀開茶晶珠簾子,快步走了進去,茶晶珠子被她甩得瀝瀝作響,如同突然被攪亂的銀池碎波,閃動著粼粼光芒。

任瑾正想追進去一問究竟,可走到簾子前才意識到裡面便是任遙的休憩之所,他需得避嫌,不能進。

在珠簾前徘徊了一會兒,他無奈嘆道:“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順道去看看南弦的傷,你說他都是丞相了,也不知道好好照料自己……”

任瑾彷彿有操不完的心,絮絮叨叨地走了。

任遙才從茶晶珠簾後走出來。

她倚靠著影壁,思緒如斷了線的紙鳶,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

那棵梅花樹,是當年文旌親手栽種下去的。

記得那時也是隆冬臘月,大雪紛飛,呵氣成霧,文旌將狐裘大氅脫下隨手扔到一邊,把身前的緞袍挽起,拿著鐵鍁往新植入梅花樹的坑裡填土。

任遙坐在閬苑前的迴廊欄杆上,把自己裹在大氅裡,拖著腮,眨巴著一雙烏瑩清澈的眼睛,不解問:“南弦,這種事幹什麼還要你親自做?你……不冷嗎?”

文旌的袖子高挽,露出一截冰雪般的凝脂手腕,宛如匠人精心雕琢過的,曼妙秀美。雪花迎面飄來,落到他的睫宇上,將他俊美無雙的面容襯得愈加精緻。

他將鐵鍁支起,氣息微亂,卻笑了:“我現在把梅花樹栽好,等明年春天你生辰時再埋一罈子梅花酒在樹下,等十年後再挖出來我們一起喝,豈不妙哉。”

任遙歪了頭,道:“十年啊。十年後我肯定都嫁人了,還不知道會嫁到哪裡去,誰又知道到時是個什麼情形……”

她漸漸息了聲,因她看見文旌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秀潤的面上鬱郁發暗。

他突然將鐵鍁扔開,跑到任遙身前,隔著一道木雕欄杆,清清瑩瑩直望到她的眼底:“阿遙,你想嫁出去嗎?你想離開我嗎?”

任遙低了頭,扭著帕子沒說話。

文旌接著道:“若是……若是將來我成親了,娶另外一個女人回來,天天與她舉案齊眉,再也不理你,你……會高興嗎?”

“當然不高興。”任遙抬了頭,抓住文旌的手,半是認真半是撒嬌道:“我想南弦永遠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文旌笑了,眼中柔光深眷,凝睇著任遙,道:“那我娶你,好不好?”

任遙睜大了眼睛,似是對他說的話不可置信。

文旌反握住她的手,眸光真摯,緩慢而認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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