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手,指點著墨麒的鼻子控訴道:“你居然喚他冰雁!”
你喚我還只是九公子呢!
墨麒一個腦袋兩個大,只得改口道:“姬掌櫃,姬掌櫃。”
宮九仍是不滿:“你還喚我九公子。”
墨麒頓住了,他張了張嘴:“……”
不……不喊九公子喊什麼?
他突然想起在太行道觀的時候,宮九曾告訴他的真名。
墨麒遲疑地試探道:“阿……玖?”
宮九原本堅定指著墨麒鼻尖的手軟了:“嗯。”
墨麒看到宮九突然柔軟的表情,又喚了一聲,這一次連貫又溫和:“阿玖。”
墨麒的聲音帶著脈脈溫情,彷彿有一泓溫泉將宮九包裹住,讓他本還在胡亂跳動的心都安穩下來。
比親暱更帶一份包容,比甜蜜更添一份可靠。
宮九終於滿意了,於是鬆口道:“你繼續說。你和姬冰雁,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麒終於有機會澄清自己的清白了,忙簡潔明瞭地解釋道:“我給他看了我從影子人帶出來的財物,然後許諾他,若是他能當我的掌櫃,今年三月以後,江山醉的所有資產,江山醉帶來的任何收益,都是他的。”
宮九震驚:“憑什麼——等等,為什麼是今年三月以後?對了!之前在箱子裡的時候,你也說過什麼三月之約……這三月之約,是什麼意思?還有,之前唐沫說的,想要阻止這一切,唯有你死,又是什麼意思?!”
墨麒猶疑了一會,一邊無意識地握緊宮九的手,一邊道:“這要解釋,可能會有些冗長。”
宮九縮排被子裡,只露一張粉撲撲的臉:“你說,我聽著呢。”
墨麒道:“我曾經和展少俠說過,我從未見過我的父親。”
“我確實沒有見過他,但是我知道他是誰。”
宮九狐疑:“誰啊。”
墨麒道:“趙恆。”
趙恆,宋真宗,趙禎的親爹。
宮九:“……所以,你和趙禎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你也能算是個皇子?”
墨麒冷淡地道:“我寧可不是。就是因為這一半血脈,全族的心都開始蠢蠢欲動,以為這一半血脈,就能成為影子人翻天覆地的最佳依憑。”
“趙恆遇見我母親時,是我母親第一次偷溜出華雪池,那時候她才十六歲。”
宮九忍不住笑了一下。
墨麒:“……怎麼。”
宮九道:“那你還挺像你孃的麼。不,不對,你還不如你娘。你娘一個女子,都敢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出山,你一直到二十一歲才敢出來,還是逃出來的,要不是人家搞了個莫名其妙的婚堂,你是不是真的準備在山裡呆一輩子啊?”
墨麒被宮九說得露出了一絲無措,好像是被宮九一說,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似的:“我……江湖百曉生說,我若出山,大宋就會亂。所以……”
他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
宮九煩躁地皺了皺眉頭:“怎麼又是江湖百曉生。”
墨麒的回憶被宮九打亂了,一下不知道該繼續說,還是該解釋江湖百曉生。
宮九拽了拽墨麒的頭髮:“不講他,繼續說你的。”
墨麒於是順從地道:“趙恆與我母親相遇不到六個月,他就被立為太子了。身為太子,自然不能和一個民間不知身份、突然躥出來的女人在一起的。所以,他離開我的母親。當時,我母親已經懷了身孕,孕吐的很厲害,而且出山的時候也沒有帶什麼銀兩,所以我母親還是回了華雪池。”
墨麒頓了頓,繼續道:“我自小出生在華雪池,十歲之前,都是由母親教養。她將華雪池中所有的典籍都教給我學習,助我修習伏天心魔引,教我一切可能會用到的知識,還煉成了百毒不侵之體。”
宮九好奇:“百毒不侵之體又是怎麼練的?江湖上有不少百毒不侵之體,聽說大理皇帝段譽,他練就百毒不侵之體,是吃了莽牯朱蛤。那你呢?”
“沒有什麼特別的。沒有奇藥,想要練成百毒不侵之體,只有一個辦法。”墨麒看向宮九:“吃一毒,再以另一毒克之。再吃一毒,再以另一毒克之。等所有的毒都吃遍了,自然就不會中毒了。”
宮九原本還好奇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給你下毒!”
墨麒淡淡地道:“她自己也吃過。所有的山主,還有山主的繼承人,都吃過。”他撫了一下宮九的臉頰,像是安撫,又像是回憶,“事實上,煉體是我最輕鬆的時候。”
“因為所有的族人都不會在少山主煉體的時候來打擾,所以每天我看到的,就只有一直陪著我的母親,還有我的雪狐。母親會一直抱著我,每次我因為中毒難受的時候,那些平日裡不讓我抱、也不讓我摸的雪狐,就會鑽進我的懷裡。”
“除了身體上的疼痛,沒有任何讓人煩心的事情。”
“那段日子很安靜,很愜意。我最重要的親人,和我最喜歡的玩伴,從早到晚都陪著我,不會離開我。”
“對於我來說,那段記憶是幸福的,純粹的,沒有其他的事情來干擾。”
墨麒說到其他的事情的時候,眉頭又本能地皺了起來,垂下了眸子,顯然對於族人總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勸誡非常排斥。
宮九半晌沒有說話,等到墨麒從他的記憶裡回過神來,疑惑地低下頭看他的時候,宮九已經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墨麒懷裡,一雙手臂緊緊抱著墨麒,悶悶地道:“就這樣?這就算幸福?”
會不會也太悽慘了一點?
這事若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比如說陸小鳳,楚留香,宮九不會有半點同情。
可是放在墨麒身上,宮九就不樂意了。
在他的心裡,墨麒就應該是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的,才能出落成現下這樣完美無瑕的雲之仙君的風骨。
可墨麒不是。
他在淤泥中落根,頂開了壓在頭頂的許多重負,才得以從水中顯露出他現下的樣子來。
墨麒迷茫了一下,耿直地問:“你不想聽了嗎?”
還在心疼的宮九:“……”
……媽的,這種沒有感情的耿直人,不值得同情。
他冷漠地從墨麒懷裡退出來:“你繼續說!”
墨麒道:“十歲以後,我就離開了華雪池,往長白山中拜師。十六歲,師父仙逝,我被母親接回華雪池,繼續修煉。”
“在此期間,江湖百曉生出現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在告誡我,不要踏出華雪池,只要我踏入宋土,就會是生靈塗炭。”
十來歲的墨麒,什麼事都沒做,天天困守在雪山之中,還被江湖百曉生這麼說,心裡的茫然和對出山的惶恐可想而知。
宮九對江湖百曉生的行徑感到有些不屑,甚至有些憤怒:“一個老不死,也好意思恐嚇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