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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喜歡上一個人,可以讓自己變得不再窮兇極惡,變得柔軟善良一些……儘管這樣的領悟他永遠不準備對嚴小刀吐露半分。
淩河淡淡地對張文喜道:“我想給他治好,讓他恢復從前的樣子,讓他能開心一些。”
“這樣啊,咳!……”張文喜細潤修長的眉眼閃出碎光,乾脆利落道,“我收你一千五百萬,你能付得起這價錢,我包給你心上人的腳丫子治好,讓他完全感覺不出他曾經傷過。”
淩河驚問:“你要這麼貴的價?”
張文喜一臉理所當然:“原本一隻腳丫子只收一百五十萬,換頭才要一千五百萬呢。但你剛才說,你媳婦的腳是你拿刀扎壞的,既然是你造的好事,對所愛之人尚且如此歹毒心狠手辣,餓怎麼能不讓你多出點血?一千五百萬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不然餓就不給治!”
淩河怔然瞪著張文喜,難得在外人面前示弱哭窮:“我沒有那麼多錢,現在一時半會拿不出這些現款。”
“咳,你砍人家腳的時候,那麼痛,怎麼沒想到拿不出錢治呢?”張文喜兩手一攤,冷笑道,“餓若是收你錢收少了,凌先生你下回哪天又不開心了,打算家暴你媳婦,你再扎另一隻腳?治這一回讓你傾家蕩產就最好咧,這輩子也就沒有下回了!”
張文喜字字句句狠辣刁鑽,就是故意對他冷嘲熱諷、毫不留情地鞭撻,淩河瞠目結舌瞪著對方,才發現今日遇見了活的對手。
淩河低低地垂下眼睫,眼瞼下垂落兩叢水墨畫般的陰影,輕聲說:“張神醫,我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錢,你不能通融嗎?”
張文喜反詰道:“你還有房子吧?”
淩河:“……”
淩河兩眼發黑,甩了甩頭甩掉眼前黑色帷幕上飛舞的一片金星,咬牙說道:“我可以賣房子,你先把他的腳治好。”
張文喜順手從案頭抽出一張宣紙,一雙細眼透著旗鼓相當的精明刁鑽:“凌先生給餓打個正式的借據,一千五百萬絕不能少給。”
淩河也沒有摳摳唆唆或是逡巡猶豫,掏出簽字筆在借據上籤下自己大名。
這一個簽名寫下去,他就背上了一筆鉅債。
天道輪迴多麼可笑,淩河唇角擎出一絲自嘲的笑。只能讓陳九那傢伙再活一遍,他得殺過去截胡才能弄來這一千五百萬。
……
大主子爺不在家,凌宅別墅就少了一根能鎮宅辟邪的標杆,瀚海樓裡往日的門風規矩、條條框框,一夜之間都被踢蹚散架了似的,在這位外嚴內寬而且很沒架子的二主子嚴小刀面前,就沒啥規矩可言,一群男女老小開啟了胡吃混睡的造反模式。
高階大廚不在家,毛仙姑早中晚三頓買回外賣盒飯,餵飽全家。
嚴小刀簡直無法想象,自己之前跟一夥單身漢同居那麼些年,每天吃寬子買回來的各種口味的雜牌盒飯,過著一把很糙的日子,是怎麼湊合活下來的?已經再也回不到從前人生的,不僅僅是淩河啊……
白房子牆色冰冷裝修簡約,廚房裡是一片不鏽鋼外殼的涼鍋涼灶,一丁點人氣都沒有。那位凌先生雖說每次在廚房裡像站木樁一樣,也浪不起來,表情高冷麵癱,但淩河本身就是一道傾城絕色的風景線,面癱也是“美人癱”,穿一身舊衣爛衫和夾腳拖鞋都很耐看。
毛致秀和幾名同伴打算結伴去海灘玩兒,邀約嚴總一起去開摩托艇,嚴小刀猶豫片刻還是婉拒了,心裡念著漂亮又心靈手巧的小河。淩河不在家,跟誰摟著抱著玩兒雙人摩托艇?他無聊得只想宅在臥室裡看《萬曆十五年》。
嚴小刀在巒城前後住過這兩趟,還沒有去各地旅遊景點遊玩,毛致秀於是開車帶他在城裡高低起伏的山路上轉悠賞花。
凌主子不在家,毛姑娘還是謹慎的,出門開了一輛半新不舊的雜牌廂式房車,外表稀鬆瞧不出個所以,車裡塞了七八條精壯的漢子,她一個女漢子負責開車。
毛致秀後肩露出帥氣的紋身,戴墨鏡,嘴角含了一支細長的女士煙,四隻車輪在山路上顛簸飛起的駕駛風格就如同女土匪下山了。
嚴小刀下意識抓住車頂把手,把持不住渾身亂顫的身子骨,屁股都離開了座位,忍不住喊:“姑娘,咱悠著點!”
兄弟們捂著胃哼哼唧唧:“秀哥,剛才的排骨盒飯都顛出來啦!”
毛致秀叼著煙嘲笑他們:“看你們這一群娘們似的!”
車廂裡爆出互相擠兌打趣的話音與此起彼伏的笑鬧聲,一路心情十分暢快。
路過巒城當地最有名的基督堂,嚴小刀說要進去買一件基督的浮雕小掛像,寄給他媽媽,聊表一寸孝心。毛致秀說,不用您嚴先生親自邁步下車,我下車跑腿替您買回來唄!
他們的廂式車就停在基督堂不遠處的林蔭下,嚴小刀用手肘撐著車窗邊緣,坐看風景,道邊的梧桐樹將大手掌一般透綠輕薄的葉片在風中扇出“嘩啦嘩啦”響聲。
幾步開外,人行道上有一處立式公用電話亭,那部電話突然就在嚴小刀面前響了。
從電話響起第一聲,一貫警覺的嚴小刀就注意到了,偏過視線盯著梧桐樹下的電話亭。這是供路人投幣使用的公用電話,誰會往公用電話上再打電話?
四周街道嘈雜的車流聲中,那部電話鬧中取靜,自顧自響個不停。嚴小刀耳朵很靈,電話明明斷掉變成忙音,對方又撥了一遍,繼續在他耳畔作響,彷彿就是專門響給他聽的。車上其他夥伴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過來。
一個小弟若有深意地看了嚴小刀一眼,嚴小刀面色冷峻不動聲色,就沒動窩。
“嚴先生您不接電話,我替您接了!”那小弟猛地拉開車門跳下車去,剛一拿起聽筒,惱人的電話鈴聲生硬地戛然而止,重新變成一串忙音……
嚴小刀不吭聲,對一切瞭然於心。他判斷這通電話是有人打給他的,那麼對方應該看得到他坐在車裡,周圍都是人手和眼線,他就不可能去接電話。
這電話又或許本意就不需要接聽。一聲聲激越的鈴聲,就是一種尖銳的提點,又是某種急促的召喚和催促。在接下來的一下午和一晚上,那道電話鈴聲就在嚴小刀腦子裡紮了根,彷彿生成了有分量的活物,不停在他神經弦上翻來覆去地碾過……
第二天清晨,嚴小刀拄著一根手杖,站在早市熙熙攘攘的門口,看著致秀和阿哲進去買早點盒飯。他上身穿防雨材質的帽衫,帽子遮住半張臉,下身穿一條及膝的大短褲,這是當地漢子在海邊趟雨的最平常打扮,平實而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