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聽著這五天假,有些心動。經理瞧著他那模樣,心下有底,從辦公桌上抽出幾張紙來,“老王跟你一塊去。你先在車上睡,睡飽了再輪班,好吧?還是去帝都那家公司,你去了好幾回了,誰都沒你熟啊。”他頓了頓,聲音漸低,“小趙,回來有好訊息給你,老闆上回跟我透露的。”
趙宇不咋在乎有沒有好訊息,自己度量一下自己體力,估摸著應該還能再來一趟,乾脆接了。
他在公司食堂隨便吃了點,上車的時候,老王已經等得昏昏欲睡。夏天大中午的陽光洋洋灑灑如翻了的蜜糖,攪得人睏倦不已。老王開始開車,不住地打著哈欠。趙宇也困得很,眼看著上了高速,實在撐不住睡意,側頭問他:“王哥,你還行吧?”
“還行。”老王心情不怎麼好,喝了口濃茶,淡淡答道,“昨晚打牌輸了一千多,黴。”
老王有些好賭,這是趙宇知道的。看他這樣子,恐怕昨夜打了個通宵。趙宇不敢睡,低頭給李安生髮了個訊息,說他要去帝都,恐怕得明天才回吳城,讓李安生別送吃得來。李安生還沒回信,趙宇左扭右扭,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老王口氣不怎麼好:“睡吧,難道還不信我?”
趙宇頓了頓,終是耐不住睏意,靠著椅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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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收到資訊的時候,正在與陳二狗先生見面。
他手指滑開訊息,本來面色平淡無波,卻在讀完後有些沮喪。陳二狗一愣一愣的,瞧著對面這位青年才俊一副公司快要倒閉的神情莊重地打了幾個字又刪去,似是在斟酌語句。二狗屏著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擾人討論公務,直到李安生再次抬起頭才慢慢撥出,喝口水緩緩。
李安生平靜地看著他:“大週末的,打擾你了。”
他還是沒回趙宇。他猜想趙宇這時候可能在開車,那人又是個莽撞的,指不定聽見聲響就邊開車邊看手機了。光是想象下那個畫面,李總就擔心得夠嗆,乾脆不回覆,等到晚飯時候再打電話去。
二狗有些彆扭:“別這麼客氣啊,也認識這麼多年了。”
兩人陷入短暫而尷尬的沉默。
二狗是個尷尬症十級患者,當即尷尬得整個人恨不得倒翻五十個跟頭暖場,咳了一聲:“你想聊什麼?你說吧。”
李安生猶豫幾秒,緩慢道:“我想…聊聊趙宇的事。”
二狗下意識地貧嘴:“和我啊?你倆才是搞物件的,我一隻狗懂什麼呀。不明白不明白。”
李安生:“我想知道,他當年的事,我走了之後的事。他之後……高考之後,過得怎麼樣?”
二狗這時明白了。合著李總放著現在的好日子不看,要找他回顧當年傷痛往事呢。這可戳到他那根護著他哥的神經,立馬換了個姿勢,面無表情地道:“你想問這個啊?也不用從高考說起吧,也就高三下學期的期中,我們開始一模的時候吧,他就在外邊打工了。我逮著他的時候,他正到處借錢呢,我想把我零花錢給他他也沒要。後來他去打工,先做發傳單的和貼小廣告的,後來又去了段時間工地,肩膀全破了,是阿姨受不了的才來告訴我。”
李安生:“之後?”
“之後?後來他跟著我爸去跑長途。兄弟幾個都勸他去參加高考,我們一人家裡拿點錢供他上學,再不濟還有助學貸款呢。他不願意,非要去工作唄。我們都拗不過他,日了狗了。再後來他又去打工,賣了房子車什麼的,他也沒具體跟我講。後來他去學車,考駕證,開始開車了。具體日子怎麼過的呢?就是慘唄,我根本看不下去,他那日子過得跟什麼似的?能賣的都賣了,吃的用的什麼都不行,連人也半點精神氣都沒有。哦對了,他找過你幾回,還來問過我,沒找著。”
李安生重複了一遍:“他找過我?”
二狗看著眼前男人的神情,有些於心不忍,“哎,執著那時候有什麼意思呢?都過去啦,我哥現在也三觀正常、健健康康的,你倆好好過就成了。”
李安生伸手去拿咖啡杯,手有些抖,狼狽地灑出來些許。他低聲道歉,坐直了正要拿紙巾,路過的服務員停住腳步替他擦拭。
服務員擦完後離去,二狗說:“我是知道你和我哥複合了,我才告訴你這些的。秘密交換,來不來?”
李安生緩和了些,問:“你想聽什麼?”
二狗:“當年你到底咋走的?這麼大一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一點影子都沒有?”
李安生沉默幾秒:“我母親去世了,我父親接我去了帝都。之後沒過多久,我就出了國,去了加拿大。”
二狗頓了半晌:“……對不起啊,就問一下,阿姨…是那段日子時候走的?”看見眼前的人點頭,二狗臥槽了一聲,“那我哥知道嗎?”
李安生搖頭:“不要告訴他。”
“我…我的天,他知道了估計比你現在還愧疚。”二狗皺起了臉,“不是我說,你倆怎麼互相瞞來瞞去的,演瓊瑤呢?我……哎,我也不知道說啥了都。我不會告訴他的,這你放心吧!”
兩人分別的時候,情緒都有些低落。都是開了車來的,兩人一同下了地下停車場,各自去找車之前,二狗試圖緩和下關係,笑了笑道:“過去的就如雲煙飄散嘛!宇哥也要換工作了,你們肯定能天天聚在一塊虐狗了。”
李安生明顯地愣了愣,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道別離開。他坐在車裡,有些恍惚。他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這時候不適合給趙宇打電話。李安生試圖這麼說服自己。
但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趙宇的號碼永遠在他的快速撥號鍵。電話通了,平淡無味的嘟嘟聲在靜寂的車廂裡顯得極為明顯,它嘟嘟嘟嘟地響個不停,直到變為冷漠的女聲。
李安生皺起了眉頭。
35
正逢週末,高速公路上車輛如水流,迢迢不絕。
趙宇窩在副駕駛座上仰頭大睡,午後滾燙的陽光順著車窗灑下來,燦爛又刺眼,讓人愈發睏倦。車內開了空調,滾滾冷氣隔絕了窗外的炙熱。大卡車開一會頓一會,反而更像搖籃椅。趙宇在迷迷頓頓中掙開些許睏意,又被陽光刺了回去,迷糊中半睜著眼睛,只覺得渾身懈怠,提不起半點力氣。他從半睜開的視線中看見前方熟悉的高速公路,又慢慢地想將眼睛閉上。
沉重的貨車往前碾了一段又慢了會,再往前碾了一段,身後的車發出鳴笛聲,將趙宇再次吵醒。
趙宇迷濛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王哥?王哥!”
老王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猛踩剎車,卻是刺耳的“刺啦”一聲,眼看著將撞上車前的小轎車,趙宇一聲臥槽還沒喊出口,老王飛速轉方向盤,整個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