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司機醉酒,沈予的母親當場死亡。
那個賦予沈予相貌的女人躺在地底,她的美麗比沈予多了幾分陰柔,卻因為性格而和沈予的父親分道揚鑣。
沈予將自己關進臥室,直到發洩完所有的眼淚才走出來,帶著虛假的微笑應酬。
他不肯失去自己所有的高傲,正是源於內心最根本的自卑,他的自卑比何弈更甚,何弈只是出於疾病,而他卻是因為最刻骨的經歷。
沈予喜歡男人,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
沈予在上嚴武的那個中學之前是在外地的一箇中學讀書,他跳的級,所以比周圍的同學都小。
情竇初開的他尚不明白性取向的問題,於是向他喜歡的那個男孩子告白。
其實也不算是什麼正式的喜歡,只是朦朧的好感,那個男孩子卻告訴了父母,於是他的父母直接到學校,要求這麼一個性取向有問題的學生離開他們的兒子所在的班級。
於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沈予所有的自尊被踩在腳底,那對父母以惡劣的語言辱罵他,周圍的同學報以嘲笑的眼光,這個場景成為了沈予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直到沈予的父母趕到,以高傲的姿態還擊回去,並且給沈予退了學。讓他回到故鄉的中學重新從初一讀起。
但沈予從此以後明白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性取向,他開始壓抑自我,並且為了偽裝刻意表現出對同性戀的厭惡。
嚴武熱烈的目光他早就感覺到了,可是他不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實取向,於是當做不知道,他不願再和這種事扯上任何關係。
直到嚴武在教室裡偷偷吻他被人看到,他終於發了火,他那麼努力避免陷入此類事中,卻又被捲了進去。
他的一個朋友幫他出氣,揍了嚴武一頓,他又在樓梯口痛快地罵了嚴武一頓,用語狠毒,罵的時候心裡卻很苦澀,彷彿在罵自己一樣。
他之後大肆貶低嚴武,更是交了一個女友來刺激他,還打電話給嚴武讓他不要再煩他了。
可是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想象中解氣的感覺,反而心中更加的煩悶。
直到他的母親去世,他在臥室裡躺著,眼淚從臉頰滑過,無聲的悲傷在房間裡瀰漫,他睜著眼睛,腦子裡的畫面紛雜。
他想起了他的母親,那個高貴而美麗的女人為他梳理額髮,他的繼母溫和的喊他起床用餐,弟弟怯弱的臉,父親愧疚的眼神。
他想起於雨宛在他分手之後死纏爛打最終哭泣著跑出咖啡館,而他對於雨宛始終連一絲喜歡都沒有。
他想起初二運動會,嚴武拿著相機一直想趁他不注意時偷拍他,於是他假裝看向窗外,直到嚴武拍好,才忍著笑意重新看他的書。
他想起在以前的初中,他向那個有著溫和笑容的男孩告白,結果卻陷入了三年的夢魘。
在被所有人鄙夷厭惡時不知所措的臉和嚴武的眼神交錯在一起。
沈予躺在床上,忽然縮起身子,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於是他在樓道靜靜的等待嚴武。
他本來是想道歉,但是看到嚴武后,內心卻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衝動猛然湧出,壓抑已久的思緒爆發。
我……
我能說出這句話嗎?
沈予和嚴武已經忘記了現實,只是沉迷於對方所帶來的夢幻一般的感覺中。
而何弈站在黑暗中,手臂上的鮮血流下,滴落在骯髒的地面上,他渾然不覺,只是心臟的疼痛彷彿吞噬了他的一切。
他用右手緊緊的捂住胸口,彷彿能抑制住那股充滿悲傷的暴虐。
他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走出樓道,然後將刀片拋到旁邊的樹叢中。
安舜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帶著溫和的笑。
何弈深吸了一口氣,將玻璃杯擲向安舜。玻璃杯砸到牆上,玻璃碎片濺落一地。
“滾。”何弈有氣無力的說,像一頭失去了鬥志的猛獸。
幻聽仍然不停止,無數幻影蠕動的聲音讓何弈幾乎崩潰。
“你,不,得,不,接,受。”
何弈猛地坐起身,無數的黑色的物質在他的周圍瀰漫。
這不是幻覺。
何弈猛地一轉頭,看向窗外。
那裡什麼都沒有。
只有陽光的碎片,零零落落的,灑了一地。格外好的天氣。
這是什麼鬼,就像是一個孤僻少年的校園史,變成了狗血大戲搶奪戰,之後又是中二少年的劇場……可是何弈笑不出來。
他聽到了敲門聲,於是他站起身,大步走了過去。
他不止一次聽到過這種敲門聲,但是他從沒有理會過,只是今天不一樣了,有什麼東西在急促的撥動著他的神經,他有一種預感,他必須要這樣做。
他不得不這樣做。
何弈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