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睿封張了張唇,腦袋一片空白,喃喃道:“聽大人的意思,不覺得世子有任何過錯?”
如此弒殺叛逆之人,星父大人何時變得如此寬恕了?
“過錯?”星父王淵微微挑眉,大有深意的側首看了一眼許睿封。
他含笑道:“若是有一天,你能夠殺人像他這般殺得漂亮,生死道門倒也可以放心的叫到你的手中了。”
宛若一記驚雷轟在許睿封心中,將他轟得渾渾噩噩,不得方向,只能夠下意識的看在那方屈指輕彈劍鋒的少年。
一時間,竟是覺得他在風尖浪口之時,還能夠無所顧忌的大膽殺人,無比的少年風發。
“我說了,今日我的目的很簡單,諸位覺得我是惡,是叛,是邪,那就姑且這般認為好了,畢竟殺人見血也不是什麼好事,而趙家趙韞弼……”
陵天蘇含笑的目光微微一轉,低笑兩聲道:“你如今大義凜然站在立法制度之上,說我屠殺大晉子民是為惡,那如今這席面上所做著的皆為大晉子民……”
他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惡者能夠肆無忌憚的殺你趙家。
而你趙家要假仁假義的站在道德層面上來欺壓他人,自然不可隨意屠殺此地的大晉之人。
趙韞弼怎麼也沒能夠想到眼前這小子竟然能夠無恥妖孽到這番地步。
難怪方才他會讓那黃侍駱輕衣站到葉家背後去,感情是怕他以她暗殺靈界符師為由向她下殺手。
而他……則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為惡一方,肆意屠殺他趙家子弟。
“小子……你要明白,你現在這個做法可是將你自己往死路上逼啊……”趙韞弼眼神噬人,身體虛晃間,帶出一道殘影。
凌厲至極的風狂撲而來,而陵天蘇所立的地面,瞬間變得無比粘稠滾燙,嗤嗤的屍火從地底蔓延而出,朝著他吞噬而去。
陵天蘇不急不緩,離塵劍尖朝下,插入大地之中,嗡的一聲,湛藍的透水之光,宛若瀑布之泉應天降來,生生將那屍火撲熄。
趙韞弼手中的劍黑白之意更甚,劍鋒輕掃地面,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聽雨軒內的大地頓時分裂開來。
“化火為骨!”
塵歸塵,土歸土,人死後的骨灰會灑落大地,再被新的塵埃所掩埋。
而大晉曾經的歷史,正是無數埋骨之地。
深深溝壑,爬出無數燃著黑色屍火的屍骨,彌散這極為邪惡的氣息。
一步步踩踏在地面之上,留下一道道鬼火腳印。
這極為驚恐的一面,讓席面之中不少年輕一輩以及公主皇子們紛紛忍不住尖叫出聲。
而天子的目光,
亦是憂心忡忡。
隨著趙韞弼劍鋒急指而去,那無數屍山火骨朝著陵天蘇狂湧而去,似要將他那單薄身影直接淹沒一般。
陵天蘇不急不緩,嘴唇微勾:“小皇叔,我若是被人打死了,可就沒人給你治病啦。”
無人知道陵天蘇這一聲小皇叔是在叫誰。
但是他們卻清晰的看到,自陵天蘇的頭頂上方,有著一道黑色的冰,在以極快的速度凝結成型。
“那是什麼?!”有人啞著問道。
有人亦是顫抖著聲音道:“那冰中,有人臉……”
凝聚成厚如牆的黑色玄冰,平滑的冰面之上咔咔的蔓延出無數尖銳的稜端,簌簌簌!
如急驟狂雨而墜,尖銳的冰稜噗噗的落下,陰寒的氣息甚至將那屍火骨堆中的濃郁屍臭都凍壓幾分。
無差別般的攻擊甚至絲毫不顧及下方還有一個陵天蘇。
尖銳的黑色冰稜急驟狂撲在骨堆屍火之中,並未出現幽冥劫火被吞噬的場景。
而是咔咔之聲不絕於耳,竟是將那黑色的火焰盡數凍結在黑色的玄冰之中。
陵天蘇拔劍抬手,叮叮叮清脆急響之下,將他頭頂墜來的冰稜盡數擊落。
不多時,手腕變得無比沉重,輕薄的劍鋒之上,更是凝結有厚厚的黑色寒冰。
寒冰之中陰氣極盛瀰漫,縈縈環繞在劍身上的黑色陰氣難以用元力將之消散。
而從地底深處爬出的屍骨動作一下子僵緩下來,骨部關節都凍上了厚厚的黑冰,難以在踏出一步。
趙韞弼眼神陰翳,抬首面無表情的看著再在黑冰懸空而立的那位青年,冷笑一聲:“原來是你?還真是命大!”
挺得這句話的即墨蛛陰眼神微沉,心中愈發篤定那傷他算計他的人,正欲這人家大晉的趙家有著密切關聯。
不過即墨蛛陰這一強大戰力的出現,非但沒有給趙韞弼帶來壓力,反而讓他心情更加愉悅一分。
這回都不用他出言繼續攪弄挑撥,便已經有人先行驚撥出聲:
“白玉洞府盧驚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永安皇城之中,他不是死在了遠古之地中嗎?!”
當日萬首試,在座幾乎每一位都到場關試,而一戰成名的盧驚野容貌,自然也深深印刻在了眾人的心目之中。
全然以為這位北離白玉洞府的年輕弟子在一鳴驚人以後,會名震四方。
卻不曾想作繭自縛,與他那師兄陸離,在遠古之地設下陰謀詭計,試圖將大晉修行者們一網打盡。
後死與圍攻自爆之中。
而下令誅殺盧驚野的,不是別人,正是葉家世子葉陵!
可如今形勢反轉,盧驚野不緊活生生的出現在了這永安皇城的地境之中,更是立場堅定的出手幫助葉家世子。
如此變化,就連天子的臉色也不由為之微變,疑心頓起。
凌空立於黑冰之上的即墨蛛陰宛若未覺下方那一聲聲驚呼盧驚野那個名字,他面無表情的打了一個響指。
咔咔咔……
凝結在骨屍關節部位的黑冰瞬間蔓延,且冰延出無數細若牛毛的冰針,直接刺穿骨身。
一陣亂攪之下,噗噗噗的直接炸裂開來,化作一地的寒霜碎冰與碎骨。
而那黑色火焰也在碎冰之後湮滅。
陵天蘇手中離塵劍鋒上的厚冰亦是狠狠一震,震得四散開來,化作黑色的塵碾冰晶。
劍鋒輕顫,手掌震疼,陵天蘇忍不住抱怨一句:“對我就不能下手輕一些嗎?這把劍我可是新得來的,震壞了可怎麼辦。”
即墨蛛陰嗤笑一聲:“虛器若是這麼容易壞那便不是虛器了。”
看得二人如此熟絡的對話,不少人包括天子,臉色不由更加難看一分。
而一直堅定立場的赫連乾與雲瓊也不由神情一滯,看向陵天蘇的面容一陣變幻莫測。
胡家胡青恨意怒火交加的目光死死縮在即墨蛛陰的臉上,渾身難以扼制的劇烈顫抖著。
這時,再無一人為陵天蘇說話。
潘白則是大有深意的看了陵天蘇一眼,清澈明亮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與變化。
“葉陵……”天子緩而低沉的開口,溫和的目光已然不復,染上一絲猜忌的神色落在秦紫渃眼底卻是極為刺眼。
又出現了……
帝王那無情的眼神。
當年,同樣的目光落在母妃身上後,母妃便被打入冷宮,重病纏身,凍死在那淒涼冷宮的最後一個夜晚,她也不曾見到她心中想見之人。
如今……他最寵愛的後輩,心中最理想的駙馬,終究還是成為了帝王心中異心之人了嗎?
陵天蘇目光看向天子,神色不動的應道:“我在。”
稱呼上的悄然變化,非臣而我。
天子微微蹙眉,袖中拳頭微緊,卻沒有發作,依舊平靜問道:“你身前上方那人是誰?”
盧驚野的長相天子不會不知道,但他要親耳聽到陵天蘇的回答。
陵天蘇抬首看了一眼眉宇陰森低沉的即墨蛛陰,轉而一笑道:“白玉洞府,盧驚野。”
這個回答讓天子的面容已經繃不住的沉了下來,目光冷冰冰的說道:“他可是隨你入京而來。”
陵天蘇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