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
竹空弦跺著腳急道:“加我一個加我一個!我都喊了爹爹了!你要怎麼救,快一點!”
白辭青和雅正南沒有說話。
柳畫梁笑了笑道:“不說話,我便當做你們默認了,我相信四大仙莊的莊主絕不會是那當著這一山谷弟子的麵食言之人。”
雅正南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白辭青不與他對視,彷彿覺得丟臉極了。
雅天歌躺在地上,身體裡的東西越來越明顯,那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他費力地思索著,睜眼望著柳畫梁。
柳畫梁掂了掂自己手中寒光四溢的弦月劍,輕輕在劍箍上吻了一下。
不知是否錯覺,雅天歌聽見笛聲響起,決絕而溫柔,他想伸手,想阻止,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就像在那小棺材裡一樣,他什麼也做不了。
柳畫梁猛然將秋水和孤峰萬影同時插/進了陣法正中,靈流中盛開的紅梅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紛紛聚攏,在靈力中匯作一條細細的花溪朝柳畫梁奔湧而去,巨大的魔氣沿著兩把震顫的劍鋒在他身邊乍起,帶起的強大氣浪,只片刻,他的臉上、身上就出現了一道道細小傷口。
柳畫梁覺得整個人彷彿身處地獄,被烈焰包圍,那灼熱的烈焰燒盡皮肉,燒透骨頭,在他靈魂的縫隙中噬咬,他看見幼時的那場大火,看見白易安憤怒的眼睛,看見少女絕望的表情,看見無數漠然的臉,柳畫梁含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咬住了戰慄的牙。
雅天歌無法動彈,只能聽見耳邊的笛聲漸漸被淹沒,古箏如匆匆流水般響起,山石嶙峋,山勢陡峭,流水橫衝直撞著化為激流,接著是琵琶聲顆顆落入水中,似野獸腳步急促踏進激流,去逐那水中游魚閃閃,一時間濺起無數鈴聲,散落兩岸。倉促的鼓不知何時加入,一聲聲猶如心口的補丁,填滿所有的令人心悸的空隙。節奏越來越快,快得幾乎失去了控制,雅天歌喘著氣,心臟跳得彷彿開裂,就在令人無法忍受的頂點,琵琶與古箏陡然拔出一聲刺耳的尖鳴——
絃斷音碎,餘聲不存,落得乾淨。
在一片空白的寂靜中,雅天歌看見柳畫梁微微轉過頭來,他的髮絲凌亂,臉上細小的傷口微微滲出了血,衣服也已破爛不堪。他的眼睛像那地上的陣法一樣漸漸黯淡下去,但其中既沒有悲傷,也沒有留戀,什麼都沒有。
在那空靈而悠遠的編鐘中,蕭聲瑟瑟染紅了天邊,還有揚琴聲間或一兩點。
然後雅天歌看著他漸漸消失了,先是腳,接著是腿,腰,胸口,那雙沒有情緒的眼睛忽然彎起來——他在笑,笑什麼呢?
雅天歌想著。
柳畫梁動了動嘴唇,很輕,雅天歌卻聽清了,他說:
“別哭。”
樂聲停了,他消失在空氣裡。
雅天歌后知後覺地發現那揚琴聲沒有停下,他頓了片刻,感覺到手心不知什麼時候被塞了一個東西,大概是一張小小的符咒,那符咒張開了一個小小的結界將他護在其中。
“這世間茫茫然啟了許多怨恨,唯文人筆下風流,世事起伏,唱詞易老……今日且止,請諸位聽我下回……”
“下回……”
沒有下回了,雅天歌想。
再也沒有下一回了。
“喀嚓”,他手腕上的鐲子徹底碎了,落成一地的粉末。
陣法消失的瞬間,眾人呆呆地站著,彷彿不能相信自己就這麼撿了條命。
白辭青看著陣法中央,蹙著眉叫道:“畫梁?”
竹空弦結結巴巴道:“大……大哥,他是不是死了啊……”
梅傲蒼慢慢道:“伏魔陣法逆流,以命為祭將反噬之力引入自身,引陣者魂飛魄散,這是禁術,使用者必死,死透了。”
他看了白辭青一眼,輕聲道:“白莊主,你的弟子……”
雅正南來不及管這些,他幾步走向了雅天歌。
雅天歌無聲無息地趴在地面上,原先身上燃燒著的靈力和魔氣此刻全都消失了,好像這幅身體已經死去,一點活力都已承載不下。
雅正南將手伸向他,卻被梅傲蒼用劍鞘擋住:“雅莊主,你莫不是要食言?”
雅正南道:“他本是我門下弟子,你們可以不管,我卻必須要管。”
梅傲蒼道:“我方才答應那人,雅莊主若是執意將他帶走,我便只好履約保他平安了。”
雅正南道:“他是魔族,你們要當著這眾多弟子的面放走一個魔族?”
竹空弦插嘴道:“我剛剛還當著眾多弟子的面叫那小道友爹爹,照你這麼說豈不是丟臉?”
“……”
竹空弦道:“你們為什麼不說話?”
梅傲蒼道:“雅莊主,若連如何做人都無法教給弟子,自己保住命就毀去與救命恩人的協約,那教出來的弟子再厲害,也不過是群背信棄義的小人。”
雅正南怒道:“梅莊主你這是在教我做人?”
梅傲蒼道:“我與你父親同輩,便是你的長輩,教你做人有何不可?”
“再說,若我沒看錯,方才他靈力耗盡時現出的,應該是我梅氏的額紋,既是我梅氏的人,便由我來管教。”他將手中蒼雪劍一橫,道,“今日誰要動他,先過我這關。”
雅正南目光閃了閃,憤恨地盯著梅傲蒼。
“啊!”竹空弦突然指著他身後道,“醒了!”
一團紅色的魔氣驟然燃起,正包裹住雅天歌的全身,他剛剛被撕裂的衣服裡露出的傷口、腳腕上的傷竟在飛速癒合。
雅天歌緩緩抬起頭,眼底泛出一絲金色,那金色如漩渦般迅速擴大,與此同時,他的周身掀起了一陣微風,將地上的葉子吹到半空,打了個轉。
葉子飄飄蕩蕩地落下來,接觸地面的一瞬間,所有的聲音彷彿驟然縮成一個小點。
下一刻,被壓縮的聲音裂開了,雅天歌身上爆出驚人的魔氣,如颶風一般掃蕩開去,飛沙走石間,雅天歌拔出了孤峰萬影,那魔劍周身籠罩著一股不祥的殺氣,比那殺氣更尖銳的,是雅天歌身上的戾氣。
雅正南道:“不好!他的封印破了!魔血要覺醒了!”
孤峰萬影在劇烈震動著,刀刃冒出了絲絲黑氣,侵蝕著雅天歌的魔氣。此非凡刀,若無法將其馴服,就會被它反噬。
雅天歌的魔氣如同兩條蛇繞上了孤峰萬影,死死纏繞著它。那孤峰萬影發出嗡嗡聲,竟似要脫離雅天歌的掌心,雅天歌手掌一緊,血液順著劍柄往下流,他怒吼一聲,周身的魔氣化為實體,將他和眾人分離開來,但是那股壓力卻透過血紅的魔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孤峰萬影的黑氣與雅天歌的魔氣在半空中纏鬥,魔氣的氣勢驚人,竟壓了那囂張已久的劍氣一頭。
“他會馴服孤峰萬影!”雅正南咬著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