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暫時離開。
到了新的學期,顧金北就忙了起來。忙的時候是真的昏天黑地,他週末一回家,倒在床上就睡,等起來的時候,陳柯都洗好澡了。
“餓嗎?家裡還有泡麵。”陳柯說。
顧金北把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身上的被子掀開,走下床,揉了揉雜亂的腦袋:“我去泡一碗。”
他嘴上說一碗,但最後卻泡了兩個麵餅,全都風捲殘雲一股腦地吃個乾淨。
陳柯說:“你慢點,彆著急。”
顧金北吃飽了,洗個澡躺回床上,跟陳柯肩並肩:“最近學校在準備一個活動,等忙完了,我們就出去玩吧……”他這樣說著,聲音又漸漸弱下去,不一會兒便再也聽不清了。
等過了一個月,顧金北終於不像之前那樣忙,有正好趕上清明節,學校放了假,兩人就一起回去了一趟。
鎮上的變化不大,像是時間已經凝固在那裡了一樣。陳柯跟宋師傅喝酒去了,顧金北趕去了同學聚會。
上了大學,眼界或多或少開闊了一些,大家談天論地,過往的事都被拿出來當做笑料講一番。有人喝醉了就,攬著顧金北說:“你還記得小學那會兒嘛,劉蔓喜歡你,我氣不過,就往你文具袋裡扔了條蜈蚣,還往凳子上放了一顆釘子……唉,那時候我太年輕了,誰他媽知道劉蔓會成一個千人騎的婊/子……”
顧金北拉開他的手,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顧金北很早以前就想打人,打盧偉建,打劉武,但他從來沒有這麼做過。除了小時候做過的那些骯髒事之外,他再也沒做過任何會破壞“好孩子”標籤的事。
但這回他的怒火像是像是滅頂一般從他的腳底燒到天靈蓋,他整個人都抖得厲害。那個莫名其妙捱了他一腳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不甘示弱地一拳揮在他的臉上,兩人一來一往,誰都沒有佔到便宜,身上都掛了彩,把聚會弄得一團糟。
陳柯從警局把顧金北領回家,路上顧金北低著頭走在他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陳柯走了一會兒就停下來,轉身同他道:“快點上來。”
顧金北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去,然後走到陳柯身邊:“對不起。”
一陣寒風吹來,吹散了顧金北細小的聲音,陳柯咳了一聲,沒聽清:“什麼?”
“對不起。”顧金北又抬頭看了陳柯一眼,脫下外套遞給他,陳柯兩手插兜,沒要:“我不冷。”
顧金北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一定要把這件外套披在陳柯身上,陳柯最後還是隨他去了。
路過大藥房的時候,陳柯進去買了傷藥,顧金北本來想在外面等他的,但陳柯說:“進來吧,外面冷。”
顧金北便盯著店員看猴子的目光走了進去。
陳柯以前打架總會受傷,買傷藥也是買的輕車熟路,兩人很快就拎著藥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顧金北偷偷看了陳柯好幾眼,陳柯還是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有沒有生氣。顧金北不敢去問,但結合剛剛陳柯說話的語氣,好像是沒有生氣。
顧金北有些僥倖地想,陳哥不會生我的氣,他從來就沒有生過我的氣。
到了賓館,關上門,陳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讓顧金北坐好,語氣也不怎麼和善,顧金北慣會察言觀色,這會兒坐姿端正,把背挺得筆直,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
陳柯從塑膠袋裡拿出藥,挨個給他的傷口上藥。他雖然皺著眉,但動作很輕柔,顧金北端正坐著,等他上好藥,才討好似的開口:“生氣了?”
陳柯看了他一眼,輕飄飄地一瞥,顧金北就衝他笑,陳柯忍了忍,沒忍住,也回了他一個笑。
先前他是有些氣的,正吃著飯,就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說起顧金北,他的腦袋裡就跟放燈片似的閃過各種各樣的畫面,最後定格在陳婉然破碎的屍體上。他拿著電話的手為此都有些顫抖。
雖然只是普通的打架鬥毆,但陳柯一路上都焦急萬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等見到顧金北的那刻,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於是,他的擔心消散了,只剩下怒氣,但這怒氣又在顧金北的笑容裡融化,他便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有一點,現在沒有了。”陳柯笑著說。
顧金北看他笑了,心裡的擔憂就放下了一半,開始跟他解釋事情的經過,陳柯聽完之後只說:“我知道了。”
顧金北看出他的冷漠,很突然,叫顧金北實在莫名其妙。他問陳柯:“你不喜歡?那我下次就不這麼做了。”
陳柯說:“沒有。”他之後就不再說話了,嘴巴抿起來,顧金北再問的時候,他就說要去洗澡。
顧金北沒弄懂陳柯的點,就連陳柯也沒弄懂自己突然情緒低落的點。他有些煩躁地洗完一個澡,上床之後就閉著眼睛假裝睡覺。
顧金北上床的時候他感覺到了,顧金北湊過來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顧金北叫他:“陳哥。”
陳柯沒有應他。
顧金北挨著他躺下,把燈關了。
黑暗讓陳柯睜開了眼,他很想嘆氣,但想到身邊躺著的顧金北,便沒有嘆。他心裡藏著事,但這件事他只能放在心裡,不能跟任何人說。他總不能告訴顧金北,他不希望顧金北為劉蔓打架吧。
這太矯情了,不應該是他。
他應該聽完之後打趣:“我們小北長大了,都會女生出頭了。”正常的話,他明明應該這樣說的。
他也應該這樣想的。
但他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憑什麼?憑什麼顧金北打架掛了彩是為了一個女生?他只要這樣一想,就覺得煩躁。
陳柯意識到這種感情的不對勁,這讓他生出一種惶恐和自我厭棄,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忽然發現顧金北伸手摟住了他。
這個動作顧金北以前不是沒有做過,但沒有哪一次會讓他的心狂跳了一下,他差點反射性地滾下去。
顧金北的呼吸裹著溼熱的氣噴到他的臉上。
陳柯覺得心要停止跳動了。
顧金北就這樣摟著他,靠著他,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讓陳柯有了反應。他的幾乎羞怯地無地自容,唯一讓他安慰的是,不是他一個血氣方剛。
後頭被抵著總讓人覺得不舒服,陳柯很想動,但他不敢輕易地動。想了一會兒,他哼了一聲,順勢往旁邊翻過去,但被顧金北抱住了。
顧金北湊過來,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陳柯的呼吸都紊亂了,渾身僵硬地不行,再也裝睡不下去,只能期期艾艾地喚他:“小北。”
顧金北摟著他的手鬆了松。
“陳哥。”顧金北的心跳得很快,幾乎要從他的胸膛跳出來,跳到陳柯面前,給他看一看這一顆誠摯之心。
“嗯。”陳柯說,“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