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看著他,然後隨便閒聊幾句,到了飯點,揮揮手說:“我回去做飯了。”施燃很驚訝,這種大少爺還會做飯?但想到他的潔癖,也便了然。
潔癖者大致分兩種,一種是理論巨人實踐侏儒,對別人百般挑剔,卻從不自己動手;另一種人則樂於自己動手。孔弈秋就屬於後者,家裡的衛生都是保姆包辦,除了他的房間,其實他也不是喜歡當勞模,只是不放心,自己的東西不喜歡被被人沾染。
他可以忍受不整潔甚至灰塵,卻絕對無法忍受他人的分泌物,而施燃卻打破了這個絕對,他想,可能只是思想上接受罷了,真要付諸行動身理的反應說不定也還是一樣,但他無從驗證。
孔弈秋一個人呆在偌大的宅子裡,偶爾整理下房間,餓的時候隨便做點什麼,他不挑食,只要乾淨就好,閒暇時看看書,想想施燃……以前這種沒有任何人打擾的時光應該是最愜意的吧,而現在他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少了點什麼呢?其實心裡是清楚的,只是永遠都無法得到罷了。
別人眼中,他的人生近乎完美,這世上太多人終其一生追求的財富、外表,他生來不缺,而通常世家大族最難得的家庭和睦,在他的家庭中卻得到了完美演繹。太過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都不會有多強烈的守護慾望,擁有的東西他並不見得有多喜歡,卻也不討厭,除了奇怪的潔癖外,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喜歡或討厭的情緒,這裡有一張鈔票,那麼,它就是一張鈔票,不會喜歡它,亦不會厭惡它。
錢嗎?他從來不缺,就算是理財賺錢,在父親的教導下也一直做得很好,沒有負擔沒有刻意,就像吃飯的時候,別人說,請把那隻盤子遞給我,然後就遞給他,只是一個行為罷了。
外貌嗎?他從來都沒有刻意去觀察自己,從頭到腳一切都交給母親,只要不是太誇張,他一向都隨她怎麼弄。
朋友呢?第一次和他接觸的人,倘若對方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背景,那麼絕大多數人都願意和他親近的,會單純的喜歡他那帥氣高雅沒有情緒的臉。他有很多朋友,甚至可以和任何人成為朋友,但真的僅僅是朋友。
愛情呢?在這之前,他從沒有想過的東西。在英國讀書的時候,這樣一個多金的帥氣的還帶著一點東方神秘氣息的男孩,在青春期的女生群中廣受歡迎,追求者很多,但他只會禮貌地點頭微笑,一個眼神都不會多給。你喜歡我嗎?我不喜歡你,也不討厭你,真的不喜歡也不討厭,因為他實在無法對一個人產生這樣的情感。
而現在呢?孔弈秋想,他還是太小看人生了,你真的無法預料下一秒它將讓你遇到什麼。
心在此之前從未這樣悸動過,會對誰產生慾望嗎?這個問題還沒被提出,答案就已經揭曉,看到接吻親熱的畫面,唯一的感覺就是不舒服。而那次,在英國的最後一學期,那個夕陽餘暉的傍晚,他穿過湖邊的羊腸小道準備回住處,就被一個聲音叫住,一個他認識的女孩,跑過來塞給他一包東西,然後湊到他唇邊,他看到那雙豐滿的似乎才塗過唇膏的嘴唇越來越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在即將碰觸到自己嘴唇的那一剎那,他猛然推開女孩,蹲到路邊劇烈的嘔吐起來。
而後,他在女生中成為怪咖,竟不斷有人來索吻,想要試試自己會不會讓他嘔吐,孔弈秋態度強硬,只要對方有湊過來的動作他就會立即後退,並警告對方不要惹惱了他,完全失去了一貫的紳士風度,因為那是他最不能觸碰的底線。群體中,異類往往會受到各種排斥,於是,他成為眾人嘲笑和鄙夷的物件,而他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
可是,不久麻煩又來了,他被一個男生告白了,孔弈秋終於有些忍無可忍,為什麼女生才消停,男生又跑來湊熱鬧?他告訴對方自己不是GAY,他不喜歡女生,並不代表他就喜歡男生,他是真的誰都不喜歡。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孔弈秋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那之後的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饒是他平素再淡定,也不能再淡定了,行!惹不起總躲得起吧,於是,還真就卷個鋪蓋回家了,來個眼不見為淨。BYE-BYE啦!LANDON!
回想起這一幕幕,孔弈秋覺得人生真他媽像一局棋,還是上天給設計好了的。
如果是因為自己得到太多而必須在愛情上有一道敗筆的話,他想,現在他寧願捨棄擁有的一切來換取那個人的愛。
孔弈秋在那段閒暇的日子裡想了很多,卻始終鬱結著一腔苦澀在胸口,抹不開,化不去。
升入高二年級,他們還在一個班級,卻不再是同桌,周圍的同學中少了些老面孔,多了些新面孔,交了些新朋友,淡了些老朋友。
孔弈秋和施燃之間彷彿橫亙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關係明顯是淡了,然而彼此心中卻是情更深,哀更濃。
擦肩而過時不過相視一笑,偶爾也還會一起打打籃球,踢踢足球,一群大老爺們走在一起,往往中間隔著幾個人……
施燃特地選擇最後一排的座位,上課時目光總是黏在孔弈秋身上,這是唯一能填補心中空缺的方式了,無法觸碰你,那就索性多看你幾眼吧,收藏你的每一個動作,在見不到你的地方細細回味。
每一次當施燃從孔弈秋座位前經過時,都會牽動他敏感的神經,不敢抬頭,怕視線相交時洩露心中隱秘,更怕視線膠著著移不開眼,他總是低著頭,微微側過臉,看那隻讓他心悸的手劃過課桌的邊沿,胸口悶悶地發脹。
彼此的通話僅限於上個暑假的那一次,再沒有誰敢主動挑起無法收場的開端;交換過的Q-Q和MSN賬號更是不敢觸及,聊什麼呢?想說的話不能說出口,可除此之外,還能聊些什麼呢?同學嗎?大家都認識;朋友嗎?似乎不可能有交集;家庭嗎?孔弈秋想,他從沒告訴過我他家裡的情況,於是失落;施燃想,我們根本就不屬於一個階層,不要說兩人是同性了,就是異性,這樣的門第差距也絕非常人所能接受的,於是默然。
那年除夕,孔弈秋懷著忐忑的心情給施燃發了條揣摩良久的祝福簡訊,一個小時後收到“新年快樂”四個字,說不出那一瞬的心情,或許悲傷,或許苦澀,他抬頭,天空綻放一朵絢爛的煙花,映照出他眼角的淚光。
施燃窩在客廳的沙發裡,握著手機的手懸在屈起的膝蓋上,敲下無數個“我愛你”卻只能在幻想中發出去。算著時間,是該說“還有一年半”還是“只有一年半了”?見與不見都是痛苦。施燃想,若是以前的脾氣,或許早就對他說:“嘿!我喜歡你,做我的人怎麼樣?”然後不擇手段地得到,但,那是不可能的吧,正因為喜歡你,心才變得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