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用被子矇住了頭。
院子裡黑乎乎的一片,藉著月色隱約可以看見前庭種的梨樹,如今正是花葉繁茂的時候,微風拂動間有葉子的聲音伴著細微的香氣襲到鼻尖。
若是換一個人,指不定可以借景吟出幾句詩句來。
可事實是,季行幾乎要嚇破膽——自當年發生那件事,他一直怕極了黑暗。
突然牆上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一隻白貓,趴在屋脊上發出一聲極細極細的叫:“喵~”
把季行嚇得差點竄起來,崩潰的捂著頭尖叫了一聲。
齊煬一直注意著外頭的動靜,聽見他的叫聲心裡暗道一句糟了,他氣得忘了季行怕黑這事。
一時也顧不上穿鞋,跳下床開啟門幾步就跑到院子裡,季行蹲在門口嚇得不敢抬頭,蹲在門口瑟瑟發抖。
一瞬間齊煬心裡盛滿了悔恨與自責。
他忙跑過去抱住季行,柔聲安慰他:“好了,不要怕,我來了,小行,我來了。”
季行趴在他懷裡泣不成聲,細長的手緊緊抓著他身側的衣服。
齊煬見狀把懷抱更緊了些,心裡針扎一般痛到極致。
“我錯了,小行,我錯了,我不該把燈關著……”
季行嗚咽著咬住他脖頸處的嫩肉,狠厲的樣子像是吸血的鬼魔一般。
齊煬悶哼一聲,任著他咬也不說話。
半響,季行才鬆開嘴,趴在他懷裡哽咽道:“不要離開我,我好怕,阿煬,我好怕你離開我你知道嗎?”
齊煬一瞬間紅了眼眶:“不會,小行……永遠不會。”
當年大奶奶死後齊煬的精神狀態已經開始出了問題,後來又被齊宗良打得在床上養了將近一個月,他一個小孩子,卻把心思隱藏的極深,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來。
不知道從哪一月齊宗良居然突然斷了齊煬的月錢,等到季行察覺時已經好久了,他們兩人靠著齊煬從前攢下的錢財過了幾個月。小小年紀的兩個人相依為命,只有齊宗澤偶爾會來小院子裡頭看看他們,給兩人送些吃食錢財,當然,兩個人從未收過,最多有時會接受一些吃食。除此之外,再沒有別人會注意到他們,兩個小孩子在偌大的齊公館裡頭相依為命,只有對方才是依靠。
季行偶爾會去富貴人家唱曲得些錢財,當然,這樣的機會不是常有的,多數時候,他都是去飯館裡頭做臨時小工,或是在碼頭幫人卸貨搬貨。
齊公館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個暫住的地方,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齊宗良趕出去。
季行盼著這一天又怕著這一天的到來。
白日裡,他拼命的做工掙錢,想著早日裡掙些錢,等到被趕出去的那日不至於無家可歸。
那一天,季行從碼頭做工回來,比往常早了一些。
他推開小院子的大門,院子裡意外的沒有開燈,月光詭譎的光灑在石板地上,再看屋裡,只有微弱的一絲光亮,季行擔心齊煬出了什麼問題,急忙跑去開客廳的門。
屋子裡點著一隻又細又短的白色蠟燭,不知道燃了多久。
而齊煬,吊在房樑上,雙手卡著脖子不停的掙扎,一張臉憋得青紫。
季行眼前一黑,腿軟的幾乎站不穩。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齊煬眼前開始出現重影,他模模糊糊看見季行的影子,心裡頭都是後悔,在這一刻,他突然捨不得離開這裡了,在這裡,至少還有季行陪著他……
所幸,齊煬被季行救下了。
這事過後,季行後怕的不行,好一段時間沒有外出做工,去哪裡都恨不得把齊煬帶著。
大約過了一年之久。
那天傍晚,季行下工回到小院子正在做飯,齊煬在屋子裡頭看書,門外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季行出去開啟門,竟是齊宗澤。
他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頭髮上甚至還掛了一片葉子,全然沒有平時鎮定自若的模樣。
季行心裡頭有些驚訝,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來過小院子,不知道這時候突然造訪是因為什麼。
“二爺?”
齊宗澤顧不上與他多說些什麼,拉著他的手腕著急忙慌的往屋子裡走。
“唉?……二爺…”
齊宗澤一言不發的拉著他,進了屋看見齊煬後才彷彿鬆了一口氣:“顧不上跟你們解釋太多了,日本人就要進城了,阿煬,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我帶著你們從小道離開。”
像是響應他的話,外頭突然響起爆炸聲,約莫著是城外,傳到這裡聲音不算是大,可也叫齊煬季行兩個少年人嚇得慌了神,手足無措的看著齊宗澤。
兩個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顧不上耽誤時間,匆忙到各自的屋子裡簡單的收拾了衣物錢財,跟著齊宗澤從齊公館的後門偷偷離開了。
走到半道上,齊煬腳步頓了一下,他想起了齊宗良,但也只是一瞬,隨後他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深色漠然地跟在人流中繼續往前頭跑了。
城裡頭被日本人攻陷了,齊宗良卻沒有派人來通知他們一聲,可見,他是不把他當兒子了,那他,也沒必要去多費那些擔憂的心思。
嶽景之家裡頭的小兵護著岳家一家人和齊宗澤季行他們從小道出了城,本想轉移到北城。
不料計劃趕不上變化,齊宗澤出了意外。
他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哮喘,一直無法完全醫治,沒想到在路上發了病,行程緊急,一時找不到臨時減緩的藥物,居然生生憋死了。
嶽景之當即幾乎發瘋,獨身一人進了日本人的包圍圈要與其同歸於盡,幸而被嶽司令叫人綁了回來。
不過還是失了一條手臂。
這之後,嶽司令對齊宗澤多了些怨言,對季行和齊煬也不比從前熱絡。兩人也不好再跟在他們後頭尋求保護,於是在北城與岳家的軍隊分開了。
如今五年過去,他們兩人在北城定居下來,白日裡如這城裡每一個普通的人一樣為生活奔波,晚上就是我軍的情報人員,為他們傳遞情報。
在北城的第二年,季行偶然在戲樓裡遇上了他的生父季融,他如今是雜技班子的班主,也如願娶了心愛的女人,膝下有兩個女兒承歡。
也許他從沒有把季書荷和季行放在心中,偶遇之後他也只是嘴上聊表些些關心,更多確是沒有了。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季行也並不在意,他如今和齊煬在一起,也不想被人管束。
但細細想來還是唏噓,五年前雲秋和齊宗良成婚後一直懷恨在心,後來她不知怎麼又同周圖在一起了,不止如此,據齊宗良從前的手下說,雲秋甚至和日本人勾結裡應外合讓日本人進了城,齊宗良的軍隊抵擋不住,齊宗良也失蹤了,,也許是死了,後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