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源淵,“你父親斫琴,不單單是因為他的手藝好。真正的大師,獨具匠心是萬萬不夠的,還要有品格道義。” 雯嶠想到父親獨居清河鎮的古剎,一年四季,冷暖自知,又時常不願意她前去探望,鼻尖一酸。
“您說,要是我爸爸少愛我媽媽一些,該有多好?我現在也就用不著躲在您這兒以工作為藉口,遠離是非。”雯嶠強忍著淚水,“要是爸爸媽媽都還在,我也不必早早就嫁人;哪怕嫁了人,受了委屈,也是可以躲到他們懷中哭一哭的。”
周千行不正眼看雯嶠,他揹著手起身,“丫頭,不是誰都有這個福氣的。”
當天下午,周千行就拿出了一份手稿給雯嶠,“這上面不少心得是我近幾年才悟出來的,懂行的人一看便知,拿去吧!回去跟你的丈夫好好談談,我這老頭子就不留你了。”
雯嶠接過,她鄭重其事地跟周千行道謝:“謝謝您這幾日對我的照顧,跟您的交談讓我對許多事物都豁然開朗了,那我們就開春見了!”
周千行笑眯眯地拍拍雯嶠的發頂,這老頭兒向來嚴肅,難得有如此溫情的舉動:“受委屈了,還歡迎你來找我啊!寸心。”
雯嶠好幾年沒被旁人叫過小名,聽到那一聲“寸心”,尤為心滿意足。
“那我便回去了!”
“走好!”
荀雯嶠一路調整心情,她其實早已相信遲北徵和鄒聖誕被拍到是誤會一場,只是那日是她的生日,她氣不過遲北的所作所為。
出了高鐵站,公司派的車已經到了,雯嶠先回公司,想讓尹珩墨早點發稿。
“哇這男的是誰啊?!也太帥了吧?”
“也還好吧?就是感覺痞痞的,這種男的絕對年紀越大越吃香!”
“是吧是吧?!鄒聖誕真是頂有福氣,這小哥絕對就是那種隱形富豪。”
荀雯嶠停下腳步,正在茶水間八卦的年輕女職員看到親善的主編大人湊近,很是熱情地把平板往荀雯嶠方向調整角度展示,“主編你看最新的熱搜!鄒聖誕居然在歐洲選秀節目拿了冠軍,今天歐洲那邊節目播出了大傢伙才知道她悄無聲息幹了這麼大一件事,歐洲的歌唱比賽冠軍啊!”
“鄒聖誕太牛了!看人眼光也好!有人說首映禮上這男的就是前段時間爆出來的神秘SUV車主!叫遲北——徵?”
“徵,是‘徵’的繁體。”雯嶠接過女職員的話,漠然走開。
雯嶠走後女職員嘀咕,“主編怎麼會知道哇?”
“聽說主編家境優渥,可能認得吧?”
雯嶠回辦公室,首先一件事就是把尹珩墨、邵漣、秦寒都叫來,詢問工作進度。
散場的時候秦寒留到最後,在雯嶠面前站定,她神色無辜地問雯嶠:“主編,你還好吧?”
“秦寒,就我所知,我跟你不是能私聊心事的關係。”雯嶠面無表情,她在職場廝殺也逾四年,沉得住氣。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利用跟您面對面的時間,跟您解釋一下,聖誕是我的朋友沒錯,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也非常出乎我意料。”
人啊,有的時候強調“非常”,其實是在說恰恰相反的話。
雯嶠還笑得出來,她溫婉地對秦寒說:“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能不能過試用期,還得看你這次的稿子呢。”
秦寒目的沒達到,被反將一軍,她一個小小的非正式員工,荀雯嶠執掌了所有生殺大權,若是荀雯嶠真要拿捏她,也是易如反掌。
她能跟她正面剛,也不過是仗著家庭背景以及……
她吃定了荀雯嶠清高、修養好,不屑跟她耍手段。
秦寒出去後,雯嶠在轉椅上長嘆一息,她揉揉漲得發酸的額角,窗外,已至黃昏。
遲北迴家的時候,車還沒進庫他那狗鼻子就聞到了一股子菜餚味,他眉梢的陰沉立馬煙消雲散。
他今天被媒體纏了一整天,公關部問了他不下五次,要不要公開他的婚姻狀況。
他媽、他爸,就連他大哥都打電話過來教訓他,最狠的是仁亮,直接罵他:“你做的還是人事兒嗎?啊?!”
“遲北徵,我是相信你,還想著幫你給我姐們兒解釋,你呢?你居然跑去給一唱歌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站臺?你憑什麼啊?娛樂圈水這麼深你親自下場淌一淌是嘛?那您告訴我唄?深不?”
遲北被他連珠炮似的罵了小半天,回嘴的機會都沒有,手機就耗盡電量自動關機了。其實他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但誰讓王翔宇是他哥們兒呢?
這淌渾水,從他送鄒聖誕回家那刻起,他就算一腳邁進去了。
屋內,果然是雯嶠回來了,幾天不見,她就瘦了。
遲北心知肚明是為何,但矯情慰藉的話,他一句都說不口。
他就是這麼一死性不改的臭男人。
雯嶠不會跟他計較這麼多,見他回來也是平淡如常地從沙發上起身說,“吃飯吧。”
好像手機關機失聯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老婆,你要聽我解釋 嗎?”遲北在提起筷子前真誠問道。
雯嶠的目光一直沒在他身上停留,聽到這話時方正眼瞧他。
“你說。”雯嶠復又低頭,開始夾菜吃飯,彷彿他將解釋的,只是他在廚房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醬油這麼細枝末節的小事。
“我送聖誕女神回家是因為……”遲北打了無數次的腹稿停頓於此,他始終不願意告訴雯嶠,他是為了送她禮物才去商場一直等通宵的,“前一天玩太晚了,我們就在KTV醒了酒我再負責送人回去的。”
“啊,這樣。”雯嶠事不關己地敷衍應和。
“是啊,結果聖誕女神被KTV的服務員認出來了,訊息賣給狗仔事情才會變成這樣。”遲北想到自己被一服務員坑了仍是心有餘悸,“你說說這人!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嗯,是。”雯嶠夾了段鱔魚,有兩段沒切利索連在一塊兒,她狠狠一夾,兩段魚肉終於不再藕斷絲連。
遲北沒注意她動作,沉浸在自己的憤慨中。
“最扯的是,老王的對家居然順藤摸瓜想摸到我這兒來!那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得逞了!他們挖不出我身份就急跳腳了,想在老王的電影首映禮上搞一波事情,幸好我還派人盯著呢,提前知道他們要給聖誕女神製造假黑料,老王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讓我一起出席首映禮……”
“那是以什麼身份呢你說說?”雯嶠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遲北裝不去了,他知道他最關鍵錯就錯在陪著鄒聖誕一起走過那紅毯,第一次在媒體面前公開露面,竟是以鄒聖誕的男伴身份。
空氣一時之間凝滯,雯嶠什麼都知道,她太瞭解遲北徵這個人了。
所謂江湖義氣、所謂兄弟情深,這都是他會出現在首映禮上的不二理由。
但,他在分明知曉這件事會帶給她和兩家人會有怎樣的衝擊與傷害後,仍然選擇這麼做了。
雯嶠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原諒他。
瓷白的陶碗裡,米粒見底,這頓飯已經吃完了。
雯嶠停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