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去美國複檢還有兩週半。
從停藥後的性冷淡到漸漸恢復正常,南熙貞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不用再去檢查了,醫生都說她的症狀較輕,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要做好充足的保險。
有可能是緊急避孕藥的副作用,這幾天身體很不舒服,有點低血糖,只要坐著蹲著然後起身就頭暈目眩。
與此同時,待在工作室一天一夜的李星和也覺得憋悶,不按時吃飯的後果就是胃很不舒服。
他拿起手機點了Pizza,髮尾滴著水珠坐在了沙發上。
外賣到了後,略顯孤獨寂寞的一個人用,沉默機械的咀嚼,眼睛始終看向桌上放置的透明吸力小袋。
裡面裝了一截小小的菸蒂,菸嘴部分還有殘留的唇膏印。
“我在工作室,不想去玩。”他神情懨懨,拒絕了uglyduck的邀請,準備一鼓作氣多寫點東西。
因為他曾荒廢一天時間。
“loco,熙貞都在呢,來吧,我可很少打擾你的。”如果把grayxi也加入毆打禹智皓的小組,uglyduck想想就覺得搞笑,實在沒得玩了才無聊幼稚到如此。
他病怏怏的眼皮翻抬起,放下了右手拿著的碳酸飲料,“熙貞?”
“對啊,她這幾天痴迷打碟,可玩的實在太爛了!”uglyduck絮絮叨叨的描繪技術的破爛,“你到底來不來。”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就像有人拿著小刷子撓他癢癢一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不去。”
李星和毫無胃口的閉目養神,似乎下定決心要好好工作。
他很浮躁。
每個浮躁的瞬間都是慾望在蠢蠢欲動。
按捺不住,於是扔下冷掉的pizza穿上外套起身出門了。
大半夜跑到公司想看看有沒有人陪陪自己,情況不錯,除了pumpkin還有禹元材也在。
“你沒有回家?”他終於捨得綻放笑容。
“我剛從家裡過來。”禹元材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瞪”著眼睛回答。
“嗯?有什麼事?”
“朱京哥讓我過來。”
朱京……
李星和的笑容沒了,連一點點給大腦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從外擠出一大團吵吵嚷嚷的生物。
“為什麼每次進去都要擠我!”
“你該減肥了locoxi。”
pumpkin合上膝上型電腦,一臉我怎麼忘記走的表情,霎時間感覺耳朵裡鑽進好幾只毒蚊子。
南熙貞興高采烈提著東西小跑進來,雖然很不想,但她還是第一眼就瞧見了右邊沙發上坐著的人。
“pumpkin哥!”她憨傻一笑,響亮的喊道。
不經意兒,似無意,她忽略掉了李星和,卻忍不住偷偷摸摸的瞥一眼。
好死不死和對方眼神對上,深瞳,黑濃,毫無波瀾,卻燙人。
她長睫垂下,收斂視線。
Loco他們買了一大堆收買禹元材的東西,基本都是兒童餐有附送的玩具,故意拿這個逗靦腆害羞的人。
“grayxi也一起吃呀。”uglyduck還是不死心,依舊想拉公司最大獵頭入夥。
只見最大獵頭斜躺在沙發上,鬆散高冷,稍微遮蓋額頭的劉海襯托的臉龐更清瘦,下巴線條更硬朗。
“我不餓。”
他專心致志的玩手機,雙手捧著,冷傲俊逸,誰也不想理,吐出的這幾個字都帶著溫柔的寒。
自從那天早上起。
她再也沒有叫過自己哥,態度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近不遠冷冰冰。
雖然這樣說很幼稚,但原來熙貞不管哪個方面最偏心的就是他,笑臉最多,最愛獻殷勤。
好比和關係最好的人,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第一個想到這個人。
別人訓十句,都比不上李星和笑眯眯的一句。
但現在變了。
不再稱呼,見面也沒有了暖融融的笑意。
他受不了。
彷彿喝滾水。
外表完好無損,內裡血肉模糊。
落差巨大。
血液是滾燙的,面板是冰涼的。
那幾人坐在沙發組前,uglyduck簡直化身騷擾魔鬼,一直用小混混的語氣調戲禹元材。
“呀,你小子會打架嗎?”
禹元材被騷擾好幾次,實在忍無可忍轉頭面無表情的咬嘴唇。
“我超會打架的。”
然後loco就和熙貞發出漏氣式笑聲,你推我,我推你。
她眉間燦然,藕色的薄紗襯衫讓其粉瑩瑩,玉光漾漾出一個又一個迷人的旋渦。
他們的歡聲笑語與自己無關,不知不覺間蓋上了一層透明的防護罩。
李星和在發呆。
誰也沒有看,誰也沒有理。
盯緊握著的手機出神。
手機裡有致幻劑。
手機裡有讓他眼瞳暗光閃動的東西。
手機在錄影。
對準了一個人。
指尖點按螢幕放大,肆無忌憚的凝視那白膚細頸,烏靈眼珠,笑時會把兩片唇抿成水紅色。
眼神深黑,交纏,連綿不滅的星星之火。
他盯了一陣就移開目光,拎著闊口杯飲下冰水,手指上的戒指和玻璃杯叮鈴碰撞,眉眼不再清俊,充滿濃妄。
痛苦來自慾望。
他心中的是假慾望,因為是“我想要”。
真慾望其實是“一定要”。
起源未知,結局未卜。
人走屋涼,他也關掉了手機。
臨走之前pumpkin叫住他,指了指桌上的東西說:“別忘了這個。”
“什麼。”
“熙貞他們給你的那一份,沒動過。”
“嗯。”
他拎著東西上了車,調整後視鏡的時候發現自己嘴角是上翹的,牙齒微微泛著光澤。
想說點什麼,還是放棄了。
只好開啟車窗吹冷風整理心情,應該會有平息的那一天。
潮汐潮退,有來有往。
“不予上訴。”
媽媽冷漠淡然的對手機那邊下了“指令”,然後迅速結束通話,重新整理心情慢步來到書房。
城北洞別墅區,書房裡的南熙貞正氣定神閒,專心致志的練字。
總要練出個樣子讓媽媽看看,老光棍怎麼嘮叨都不如媽媽的一句誇獎來的有用。
這應該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拍拍戲,練練字。
拍戲的時候媽媽就坐在房車裡等她,練字的時候媽媽還會親自指導。
“這個撇過於嬌柔,不要拖沓,該過就過。”媽媽握著她的右手重新寫下這個字,溫馨暖融,氣氛歡樂。
筆鋒一轉,鋒芒畢露,如芒刺在背。
光是看著,熙貞就覺得呼吸困難,壓迫感甚重,這濃墨沉壓壓的,撲面而來一股心悸顫動。
從字可見人的品性。
南熙貞想起自己搬來城北洞住的時候,是那個好久沒有見面的成叔叔開的車。
她是不怎麼喜歡,覺得對方高傲不好相處。
可是那天見面,成叔叔變得緘默,消瘦,他的傲氣張狂全部消失的一乾二淨。
不怎麼看得懂,媽媽只是雲淡風輕的瞥他一眼,他就開啟車門語氣低沉道:“我只是想送送你們。”
從自己角度可見的背部佝僂。
是一種奇異的又愛又怕的眼神。
她曾經以為媽媽是要跟這個人結婚在一起的,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又覺得多想了。
媽媽……好像不怎麼瞧得起他。
下車後,她乖巧懂事的想先離開,沒走幾步,看見媽媽笑的風華,隱隱約約聽見一字半語:“……真像條狗。”
不知為何她忽然心底有那麼一點點害怕,急忙逃開了。
“媽媽你能抱抱我嗎?”她想起那個畫面心有餘悸,小寶寶似的幼嫩撒嬌,全身心的依賴。
南媽媽放下筆將她抱在懷裡,憐愛的親吻額頭臉蛋,所有的愛意都給了她。
不少人喊她寶貝,可她覺得只有這個時候自己才像個寶貝。
歡喜的甜滋滋,面頰粉紅,眼波流光,反正就是幸福最幸福。
幸福是一波接著一波來的。
權革不算。
“去吧,附近有花園可以約會。”在媽媽眼裡,她這些小動作純屬於小打小鬧,現在還會小小的笑她。
“不是約會!”本來沒有什麼,卻在媽媽的眼神下有些扭捏,像小孩子過家家,打扮一番才出門。
權革開車來到城北洞,可惜這個別墅區不讓進,他被攔了下來。
還是南熙貞親自出去接人引進來的,她今天這一身穿著有媽媽的建議。
寶石藍絲絨連衣裙。
脖領、袖口有熠熠發光的鑽石珠鏈,高貴魅力。
面板白的如玉如雪,胸是胸,腰是腰,低跟鞋一穿,走路搖曳生姿。
權革的私服品味不錯,多用撞色拼接,喜歡頭巾戴帽。
她在前面走。
自己在後面跟。
一瞬間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狗血連續劇裡的窮小子。
淑女,要淑女。
沒走幾步,她忘得一乾二淨,毫無優雅的轉身蹦跳過來,像盛開的花朵簇擁在權革的身邊。
不為別的,只為了告狀。
“你一定要幫我揍他!”鼻尖氣的翹嘟嘟,嘴巴撅著,依偎在胸膛處,不依不饒,又撒嬌又賣乖。
只想讓人吻她。
權革也這麼做了,搞藝術的容易情緒化,他的吻不再溫吞,是暗含已久的洶湧波濤,拍岸擊石。
要吮破她的舌尖,攔腰抱起,細細揉搓。
曲線凹凸,柔軟滑膩。
這本該是他的人,卻弄丟了,還要裝瘋賣傻,低頭再低頭。
憋屈,苦悶。
這裡離家不遠,熙貞害怕被媽媽看見,有種高中生揹著家長偷偷談戀愛的緊張感。
腦袋直不起來,縮著脖子,犟犟的小烏龜。
於是她越躲,對方吻的越痴纏。
權革吻著嘴唇,面頰,咬著耳尖,下巴,他的口唇熾熱,一點一點,一下一下,像空中突襲。
“欸……”她微微一顫,含水明眸波光盪漾的勾一下,於是耳根那裡的細嫩肌膚被嘬,被舔。
旁邊有車經過,好像是現代集團公司的車。
她連忙偏過腦袋,怒嗔一眼,權革見好就收,抱著人來到右方的小庭院。
他先坐在石凳上,岔開了腿,壓壓火點了根菸,名副其實的煙不離手,手不裡煙。
手指夾煙慢慢吸,又叼回唇邊朦朧笑的張開手臂拍拍。
她現在覺得權革有些變化,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慢吞吞的蝸牛漫步走過去,想要坐在另一邊。
剛走進就被拉住手腕,身形歪歪扭扭的跌入懷裡,親密的坐在了大腿上。
兩個都是煙鬼,趣味相投。
權革抽一口,給她喂一口,分食一根香菸,漸漸地,她的神情開始有了變化。
那吃下的緊急避孕藥真正的副作用終於開始反饋。
氤氳,粘稠,曖昧,溼滑。
扭啊扭的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好,黑髮披散開來,側臉靠著對方的左肩,眼神有著隱隱的渴求祈盼。
她和權革之間有共同的小秘密,當初是坦坦白白的一股腦告訴這個人,是想著這樣也許就不會有來往了。
誰知道……權革全都幫她隱瞞下來,好像有把柄在對方手上一樣,不得不粘在一起。
奇異的親密。
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我所有的一切。
不管好壞全部接納。
權革認為,熙貞就是熙貞,她要是不強詞奪理,不狡猾,不像個小騙子玩的大家團團轉。
她就不是她了。
反而更喜歡了,是因為性格的惡劣和壞嗎?
著迷。
真著迷。
他瞧的真切,低下頭又想吻,情況很糟糕的南熙貞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唇,懸淚欲泣,糖絲綿綿的嬌音:“我不太好。”
身體在洶湧,潮水噴薄,四肢滾燙,酥麻癢癢。
“怎麼了?”
一句打破禁忌的話語,權革好似一步踏空,渾身輕飄飄的,只有摟著她腰的手腕是硬邦邦的。
因為他看見這個人輕輕咬住下唇,顏色嫣紅,黑睫捲曲眨動。
最無辜的勾引人。
“我好像溼了。”
當天夜晚,南熙貞的手機上接受到一則權革發來的影片。
點開一看。
鬧哄哄的吵雜。
只見她最討厭的禹智皓抱頭鼠竄,一直躲在沙發用抱枕擋住自己,拍攝影片的人毫不留情的邊笑邊用腳踹。
“快道歉!”背景音還能聽見其他人的鬨然大笑。
“我……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膽小且慫的禹智皓連忙回話,屈服在好友的淫威之下。
她看完之後來不及竊喜,權革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先是幾秒鐘的沉默,然後才是輕不可聞的呼吸聲。
“現在好點了嗎?”
“沒有。”
南熙貞躺在床上睡不著,症狀比以前更強烈,更要命……下午時分,她已經顧不上面子問題,在權革的手指下得到安撫。
三次都沒有緩解症狀。
“那我過去找你?”並沒有被慾望衝昏頭腦,暗暗思索應該是身體出了問題,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在正常人身上。
“我和媽媽住在一起,你不要來。”
“睡得著嗎?”
“睡不著。”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手機那邊傳來彈奏吉他的聲音,輕柔悅耳,像聆聽現場催眠曲一樣。
權革在唱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真好聽。
他的嗓子真好。
這擁有魔力的聲音溫柔有力的撫平她的急躁不安,眼皮漸漸沉重,最終不知不覺的合了眼。
禹智皓一直以為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可現在看來幼稚死了。
根本沒長大,喜歡裝腔作勢,還喜歡欺負弱小。
他一直勸權革離這個女人遠些,但現在不知怎麼的,隻字不提了。
“現在就這樣?”
“你覺得我會怕他們嗎。”權革收好吉他,從來都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他知道熙貞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不管是優點還是缺點,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
可那些人不知道,眼裡心裡看見的都是理想狀態。
會有人喜歡真實嗎?
可能除了自己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