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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感,再次擊中他,迎面的熱血都淋在他臉上。

昭昭感覺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顫了下。

“手疼嗎?”她想拉過來他的手,看看是不是有傷口。

沈策忽然抽走手,不想讓她碰。他沉默著,揉搓著那幾根手指,像上邊有什麼粘膩的東西。昭昭還想去看他的手,他再次躲開:“口有些渴。”

昭昭拆了一小袋茶葉,倒到深褐色的小紫砂壺裡,將茶葉涮過一回,倒入盛廢水的木桶。再添水,給他倒了杯,遞過來。

他沒動。

昭昭對杯口吹了吹,壓到他的唇邊,眼見他一口飲盡,她著急了:“還燙呢。”

沈策將茶杯拿走。

“回去睡覺。”他控不住聲音,目光又開始抖動。

但很快壓下眼睫,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漸漸失常。

“你剛剛,怎麼突然……不高興?”她想不到合適的詞形容。

“沒理由,”沈策動著雙唇,將茶杯握著,儘量讓自己能多說兩句,免得又像上次剋制不住痛,讓她誤會生氣,“小時候……被綁架過,受過刺激,有時是這樣。”

昭昭想到沈家恆說的,沉默良久:“吃止疼片也和這個有關?”

“是小問題,”他微微做著吞嚥的動作,嘴裡發乾,被血腥氣衝的睜不開眼,“神經頭疼,偶爾有。”

沈策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然而已經睜不開眼:“你不信,讓沈衍找我去年的體檢報告給你。沒什麼要緊。”

他託著臉的手,以用手指蓋住眼皮,再次低聲催促:“去睡覺。”

沈策本能渴望她能留下,但不可以,他已經開始不正常了。其後再說什麼,喚沈衍進來,送她上樓,都已經是本能。昭昭的消失,帶走了這裡僅剩的陽氣。

***

那夜昭昭睡不著,將表哥所說的綁架事件細想了幾遍。六歲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被折磨到差點死掉,確實換任何一個人都會有嚴重心理創傷。

天亮前,她房間裡座機響過一回,正是她將睡未睡時,昭昭被吵醒,驚醒於數秒後。“喂?”她往床頭靠。

迴應她的是均勻的嘟嘟音,沒接前,對方就結束通話了。

她料想到,沈策臉上的傷是沒法做伴郎了,必然會找到一個藉口推託。但沒想到的是,那夜的茶室,是她和沈策在澳門的最後一面。

他讓沈衍帶話給她,有公事要辦,日後聯絡。

“你哥哥的研究室有事,臨時走了。”媽媽也如此解釋。

沈叔叔笑著說,也真是巧了,不過這個專案沈策很看重,算是他從家族裡拿錢做的第一筆投資,投資海水淡化研究室,是利國利民的事,自然沈叔叔也不會多責備。

“他在做國產反滲透膜,這項技術過去一直被國外壟斷,”沈叔叔對她解釋,“差不多九十年代末,我們才有國產能力。你們祭祖那年,國內剛批次生產沒多久。”

“投資眼光不錯,少年老成,”媽媽說,“我十八歲才開始接觸這些。”

“他早熟,”沈叔叔笑著說,“和一般孩子不同。”

其後是一場盛大的婚禮。

表外公很寵媽媽,也專程來了澳門,兩個沈家再次碰頭,這回比上回還要鄭重。因為是兩家長輩真正碰面,而那年祭祖只有沈策一人代表這邊。

婚宴那天,沈家恆還問沈衍,怎麼沈策說走就走,也不留句話:“該不是躲什麼情債吧。”男人們間開玩笑,接的都快,沈衍笑著說:“誰知道呢。”

沈衍代替他成了伴郎,兩人身材差不多,衣服稍改尺寸就好。

昭昭那天全程和沈衍一起,始終魂不守舍,想到本該是沈策在這裡,就不免要去想,為什麼他不辭而別,之後也不聯絡自己。

婚宴後一星期,大家陸續都走了。

昭昭也沒理由再留,訂了回去的機票。沈衍得知她要走,還特地從內地趕回來,親自送她去機場。

昭昭出關前,忍不住問:“他沒手機嗎?”

“沒給過你嗎?”沈衍反問,連沈家恆都有。

她搖頭。兩人從見面就在一起,完全不需要手機,也就沒想著要號碼。

沈衍為難:“不過他之前的號作廢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他說這些時,也覺得怎麼這麼巧呢,跟說假話似的。

“那算了,”昭昭笑,“你幫我轉告他,注意身體。”

“你們又不是見不到,寒暑假多來玩。”

昭昭勉強笑笑,從包裡掏出一個玩偶:“我這兩天自己逛澳門買的,買給你兒子的。有空帶他來蒙特利爾,我招待。”

“好。”沈衍笑著接過。

其實沈衍也摸不準沈策和這個妹妹的關係,親密吧,也不見多親密,可真能在拳臺上拉住沈策也只有她。可沈策對她又過於不近人情,在一起時看著很談得來,說走就走,聯絡方式都沒給人家留。

作為男人,沈衍甚至不厚道地猜測,自己這位外形極佳的小舅該不是在情感上過於開放,在私底下對人家做了什麼?可細想,還是認為不會,沈策對家裡人極有分寸。

進入大學後,她忙於學業,沒再去港澳那邊。沈叔叔還為此給她電話,讓她寒暑假能多過去。昭昭總是找藉口推脫,媽媽過來時常想和她講澳門的沈家,她也都避讓開了。

後來連姐姐都偷偷問她:“媽問我,你是不是對那邊有意見?都不願意回去?”

“沒有,”她回說,“媽一嫁人就多想,怕冷落我。”

大學四年級的萬聖節,昭昭在家裡準備糖果,預備給上門討要的小孩子們。照顧她起居生活的人,給她燒好壁爐就先走了。

桌旁,手機響起,她猜是媽媽,開了擴音。

“在包糖果?”

“嗯。”

“媽媽今年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還想出去玩呢。”

媽媽在笑,對身邊的人說:“和昭昭說兩句。”

昭昭以為是沈叔叔,每次都是這樣,先媽媽說,再沈叔叔。

電話那邊額外鬧,有笑聲,不少人在說話,估計是在澳門,人多。

昭昭剝開一粒糖自己自己嚐了嚐,還在想,沈叔叔做什麼不說話:“訊號不好嗎?”她奇怪問。

“沒有。”

她的心臟重重一縮。

三年多過去,從高中畢業到即將完成大學學業,她以為已經長大了,也以為不在乎了。昭昭無意識剝開一塊軟糖,咬在齒間,牙齒完全都用不上力,和人一樣在抖。

“在包糖果?”這是他的第二句。

昭昭在想,當初那兩星期是不是幻覺,他怎麼就能做到這麼坦然。她很慶幸這裡沒有外人,偏過臉去看壁爐裡的火,眼睛被火光照的酸脹。

她想結束通話。

“昭昭。”他叫她。

她低頭,竟發現自己沒法結束通話這個電話。

電話裡的雜音和吵鬧都消失了,不知他走到了哪裡,昭昭能從聽筒裡,聽到細微的、略帶壓抑的氣息起伏。

“和我說句話。”他說。

昭昭靜了許久,還是把電話給掛了。

第19章 第十六章 一叩復相見

她剝開了一顆又一顆糖,軟的硬的,吃到齒根絲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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