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們!”
楚行雲攙著孫海徑直從他面前走過,丟下一句:“後院的狗洞該堵了。”
大約十分鐘後,他帶著孫海回到了下出租車的地方,看到停在路邊的白藍色相間的計程車時,他險些熱淚盈眶,又開始相信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把孫海塞進出租車後座,楚行雲開啟車門坐在副駕駛,精疲力竭的往椅背上一倒,說:“走。”
司機看到孫海身上的血,還以為他帶回個死人,登時被嚇的面無人色,剛想說點什麼,又聽到車外幾個男人的叫喊聲,以及車屁股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什麼話都沒說,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像離弦的箭般飛了出去。
把跟他出來的姑娘送回百樂大世界,他才想起剛才忘了通知陳智揚變更行動地點。
此時三輛警車站在路邊,七八個便衣警察以陳智揚為首堵在百樂大世界門口,正在盤問和楚行雲搭過話的那個前臺姑娘。
一輛計程車慢悠悠的停在路邊,鳴了一聲笛,把陳智揚的吸引力轉移了過去。
楚行雲開啟車門下了車,不耐煩的衝陳智揚喊道:“過來抬人!”
陳智揚還沒見過孫海,更不知道他的身份,見兩個便衣警察從車上拖下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納悶道:“這是誰?你抓的?”
楚行雲站在路邊,把身上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的外套脫下來拿在手裡,撣著T恤上的灰塵道:“掌握覃驍販毒罪證的人。”
陳智揚著實吃了一驚,雖然不知道他是透過什麼方式找到的這位證人,但是他從未懷疑過楚行雲的判斷,楚行雲就像一個奇兵,總能做到出其不意。
他細細看了楚行雲兩眼,發現他像剛從狼窩裡逃出來的一樣,渾身上下沒一塊兒好地兒,他短袖下的右臂還在往下淌著血,明顯是傷到了肩膀。
陳智揚想拍他的肩膀,發現沒地兒下手,只向他送上沒滋沒味的祝福:“兄弟,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楚行雲正在把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屏的破手機開機,聞言,懶洋洋的從眼角處瞄了他一眼:“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
“你想的太多了。”
陳智揚道:“說說,你找的這位證人到底什麼來頭?”
破手機開機太困難,楚行雲把手機踹在口袋裡讓它慢慢開,轉向陳智揚道:“孫海,偷雞摸狗破落戶。方雨出事的那天,他偷走了方雨書包裡的東西,覃驍找方雨就是為了找被他偷走的東西。我估計被他偷走的是覃驍的手機,裡面很有可能記載了覃家販毒涉黑的重要資訊。按照你們查到的覃廳長有幾筆款項打到了雲南邊陲這個線索來推,我懷疑他手機裡有製毒公式,海洛因提取技術之類的資訊,還有和海內外‘進口銷售’買家和賣家之間的聯絡名單。”
陳智揚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中有一簇火苗隱藏在暗處悄悄的抬頭。
“這麼重要的證據,你願意交給我?”
陳智揚看著他,笑問。
如果楚行雲判斷準確,那麼他獲得的線索將引起銀江,乃至全國範圍內的一次‘大爆炸’。從首都沿路到邊陲,都將拉開一張規模龐大,歷年少見的掃黑緝毒網,而掌握這些線索的陳政委很有可能將獲任指揮官重任。
無論這張大網撒出去能撈到多少條鯨鯊,陳家的功勞算是立下了,這是值得載於史冊的濃墨重彩的一筆。對陳家而言,更是一個魚躍龍門,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雖然他信任楚行雲,但是他不認為楚行雲沒有絲毫政治企圖心。
他的心思,楚行雲當然看得出來,也很清楚陳智揚並非不信任他,只是可圈可攬的功權太重,陳智揚需要吃下一顆安心丸。
於是,楚行雲即慎重又嚴肅的再次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場:“當初你我達成同盟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們要權,我要人。我的目的是保護賀丞,成功翻案,只要這兩件事達成,其他東西我一概不要。所以我把孫海送到你手上,也由你搜集覃廳長的罪證,我不參與,就是不想搶功。”
話都攤到桌面上,說的如此明晰了。陳智揚也沒有理由懷疑他,於是最後一次向他確認道:“你確定不參與?或許你摻和一腳,明年就升到中央了。”
楚行雲低低一笑:“我不走,我的命,我的根,都在銀江。”
陳智揚不解:“你還想一輩子守在銀江?”
楚行雲笑道:“是啊。”
守住銀江,守住一個人。
陳智揚搖頭,罵了一句山炮,然後又問:“你說的手機在哪兒?”
楚行雲往警車方向看了一眼,唇角撇出一絲很複雜的笑意,有所感慨般:“孫海這種人,要死也是掉進錢眼裡摔死。我估計他拿到覃驍的手機後看了裡面的內容,所以聯絡覃家要了一筆錢,但是他貪得無厭出爾反爾,今天才招來殺身禍。不過他很聰明,肯定沒有把手機放在家裡,這次他被打殘一條腿估計也長記性了,等他醒了稍微敲打敲打,他就吐了。”
話音剛落,聽到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終於響起開機鈴聲。
來電管家提醒他,鄭西河給他打了四五通電話,而且收到一條彩信,他先把彩信接收了,點開一看,看到一張照片。
其實他看到鄭西河給他發彩信就猜到了,鄭西河找到了陳雨南的照片,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照片裡的這個女孩兒如此眼熟,眼熟到讓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照片原畫是小半張側臉,距離有些遠,難以看清女孩兒的全貌,而且鄭西河的二次拍攝很粗暴,手機畫素渣不說,拍攝角度更是成迷,照片本就拍斜了,他拍的比原照片更斜。
雖然種種人為因素造成照片難以辨認,但是他依舊一眼認了出來——這個女孩兒是高遠楠。
陳靜說她的女兒‘短髮,清秀,鼻子上有顆痣’,這些特徵在高遠楠身上一一應驗……
哐噹一聲,忽然加急的晚風關上了警車的車門,像是無形的巨人忽然甦醒,在街道上憤怒的狂奔,吶喊,一聲聲風嘯如鬼訴。
陳智揚仰起頭看了看幾乎快被風摧倒的林帶,道:“今天晚上的風真邪門兒。”話音沒落,一滴冰涼落在他的鼻尖,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嚯,還下雨了。”
說著,他去看楚行雲,想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卻見他蹲在地上,拿著手機貼在耳朵上,閉著眼睛,貌似在等待電話接通。
片刻後,電話通了,楚行雲雙眸一睜,眼睛裡像是著了兩團火。
“賀丞呢?我打不通他的手機。”
肖樹說:“我們——也找不到他。”
頃刻,一道閃電撕開天幕,街道上的巨人受了驚般更加瘋狂的奔跑,嚎叫。一場大雨瓢潑落下,瞬間打溼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