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子鑽入衣服裡,沒奈何,讓三嫂見笑了。”
虞劍關忍不住抿嘴而笑:“我一直覺得七弟就像你三哥一般膽大包天的,原來竟害怕蜂子……枉你平日那般沉穩的模樣,今日可露了餡兒。”
齊少衝肅容道:“三嫂此言差矣,蜂蠆入懷解衣趕之,此乃古訓……雖慌張無禮了些,卻是不得不為。”
說者似無心,聽者卻有意,虞劍關渾身一震:“七弟……”
齊少衝端著茶杯,笑道:“命都保不住了,要臉面何用?蛇都爬到心腹要害了,難不成還要忍?等著被一口咬穿心肝麼?三嫂又不是糊塗人……”
杯中茶水明翠如一方碧玉,卻有漣漪微動:“少衝放肆,話多了,還請三嫂莫要放在心裡。”
虞劍關眼神變幻,親自執壺給齊少衝續茶:“七弟,三嫂多謝你了。”
齊少衝卻垂眸微微嘆了口氣,眸光復雜,深藏一絲希冀之色。
這天午後,穆子石正伏案作畫,前些日子應承了齊無傷,要給他繪一幅小像。
穆子石畫技學自宮中大師,人物尤為精美富麗,這幅畫更是下足了功夫,細描巧暈,意度俱佳,行筆栩栩如生,線條纖毫工緻。
他作畫練字最不喜有人打擾,屋裡眾人均是屏息靜氣,虞劍關一行人鶯聲燕語的一進東花廳,穆子石便聽到了,心思一亂,乾脆撂下畫筆,沉著臉神色不悅。
虞劍關姍姍而來,身後四個侍女手裡都提著雕花食盒。
虞劍關微笑著開啟一隻,裡面一碟碟的各式點心:“聽王爺說,穆公子從小喜歡吃這些糕點。”
穆子石淡淡瞄了一眼:“多謝虞小姐記掛。”
碰了個軟釘子,虞劍關面不改色,柔聲道:“聽聞穆公子精擅黑白一道,妾身剛學不久,能否指教一二?”
穆子石單刀直入,道:“虞小姐不是來下棋的,有話不妨直說。”
虞劍關出奇的沉得住氣,竟不動怒,落座緩緩道:“穆公子……王爺與我成親十餘年,待我情深意重……當年我被陶家扣在宸京,他不惜舍下雍涼城,身陷險地,只為了陪著我。”
“且慢!”明知她胡說八道純屬夢囈,穆子石還是壓不住心中恚怒,寒聲吩咐一屋子的侍女:“你們都下去!”
這些話下人本就不該聽,眾侍女正戰戰兢兢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聞言紛紛鬆了口氣,便欲退出屋去,卻聽虞劍關冷冷道:“不必,都給我留下!我身為西魏王妃,這王府的主人,說幾句可鑑天日的實話,難道還要遮遮掩掩麼?”
神仙打架,總有凡人充當倒黴蛋,一屋子倒黴蛋面面相覷,王妃這是瘋了。
穆子石反而暗生提防,心知虞劍關此行算是抬棺而戰,連齊無傷的臉都一併撕破了,當下靜靜坐著,看她到底有什麼殺手鐧。
虞劍關深吸一口氣,道:“穆公子與王爺曾有許多年沒有見面吧?”
穆子石道:“世人相交,有白首如新,亦有傾蓋如故。”
虞劍關冷笑一聲:“穆公子與王爺相識之時年齒尚幼,王爺的性子,最是憐惜弱小……便是個路邊的小乞丐,或是病歪歪的癩皮狗,他見了也不忍棄而不顧的……想來那時他對公子也頗多照顧。”
穆子石墨綠眸光流轉,忍不住大笑出聲:“無傷在虞小姐心中,原來竟是一尊菩薩!”
虞劍關頰染緋紅,卻心平氣和,道:“穆公子,十多年了,白雲蒼狗,水滴石穿,有什麼是不能變的呢?便是個死人,也已皮消肉盡屍骨成泥了,誰又能原地站著停留在十多年前?”
穆子石臉色微變,虞劍關不愧是虞禪大將軍之女,天生的懂得捕捉戰機乘虛而入,所言所說俱是直刺要害。
虞劍關滔滔不絕,漸有誅心之利:“穆公子,你已不是無知孩童,便是你自己執迷不悟痴心妄想,王爺卻早已有家有室,他給不了你想要的,更不會屬於你……這西魏王府,也不是你的家。”
雷霆一擊,當如是也。
穆子石額頭血管突突亂跳,卻終究說不出那些能徹底摧毀一個女人的話,而且這個女人還是齊無傷的正妃,自己再討厭她,她卻沒有半點錯,自己在她眼前,永遠只是一個可惡的入侵者,無恥的竊賊強盜。
虞劍關拿過那幅齊無傷的小像,端詳片刻,笑道:“你把王爺畫得太年少了,這模樣倒似只有十七八……再說王爺哪會笑得這樣孩子氣?”
穆子石垂眸看去,眼神有些固執與不捨,輕聲道:“無傷常這樣笑的……”
喀的一聲,虞劍關指甲在掌心齊根折斷:“穆公子,兩年前我曾經身懷有孕,但王爺去了射虜關,我一急,孩子……不小心沒有了,如今王爺好容易回家,我們夫妻多年,實在很想要一個孩子,像他或是像我,都好……”
“求你,回宸京罷!”
穆子石霍然抬頭,只見她眼圈紅著,面容微微扭曲,卻因勇敢顯得美豔絕倫。
虞劍關明明被下過絕育藥,只能懷個屁,這樣一個謊言,本是荒謬無比可笑之至,卻又透著背水一戰的淒厲,破釜沉舟的強硬,穆子石這一刻心中的滋味,當真是無以言表,只恨不得自己耳朵聾了或者乾脆死在射虜關。
被一個婦人女子以如此拙劣的手段來懇求要挾,這種恥辱,猶勝當日比被哥舒夜破強|暴!
但穆子石卻毫無還手之力,也不忍還手,沉默許久,待胸口刀刮繩鋸也似的疼痛酸澀稍稍褪去,方輕聲道:“虞小姐……將門虎女,你若不是西魏王妃,或許我會很喜歡你。”
虞劍關聽出他話中之意,小心翼翼的確認道:“你……肯離開這裡?”
113、第一百一十一章
穆子石目光不離那幅小像,卻慢慢點了點頭。
虞劍關喜極而泣,哽咽著胡亂道:“你小時候……幫我們打發走那個酸文假醋的朱家小姐,我其實一直好生感謝。”
穆子石慪得心裡滴血:“不必了,你該恨我才是。”
虞劍關一頓,道:“無論如何,多謝你肯走。”
“那就更不必謝我了……”穆子石淡淡一笑:“去謝那位點撥你來這一趟的人罷。”
虞劍關愕然失色:“你怎麼會知道?”
穆子石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我胡亂猜的……不過就算猜對了又能如何?還不如不知。”
虞劍關瞠目結舌,正待說些什麼,穆子石已逐客道:“天色不早,我還要收拾行裝,就不送虞小姐了。”
虞劍關只得起身,默默走到門口,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