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非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時間不晚了,為了防止王家的人來抓人,大家先找四周合適的地方休息,天亮了還要修堤。”
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弄不明白謝知非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王家都將他壓到牢裡去了,怎的出來了還想著修堤,周書生皺眉道:“謝善人,我們要不躲一躲,避了避風頭再出來?”
謝知非點點頭:“這裡關係兩岸人家的性命,總不能一走了之留著爛尾,待這處修完,我便待大家離開。”
眾人心裡又是一番感動,斷斷續續的同謝知非告了別,自行找地方休息。
月宮西垂,啟明高懸。
東邊的天空由黑變藍,河漢漸消,天之將曉。跪在篝火前的謝知非將明教的教義唸完,這一次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因為燕南天發現,謝知非誦教義的時候一直睜著眼睛,像是決定了什麼事情一樣。
燕南天等謝知非將最後字誦完,這才上前去,江風吹起燕南天的衣襬,撩動其凌亂的長髮,就像是燕南天此時難以平靜的心一般:“謝兄弟看來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可否告知燕某,你相通的是什麼!”
面對燕南天的注視,謝知非緩緩起身:“一直以來是我著象了,明尊讓我看到了人間浮屠,教我憐愛世人,命我將聖火之光照大地,而我卻一直執著於表象,並未領悟明尊的救渡世人的慈悲,忽視了明尊賦予我的期待。”
燕南天立刻追問道:“什麼樣的期待?”
這個問題讓謝知非沉默了,片刻之後,謝知非對燕南天問道:“你可知我剛來淮南道的時候,是何模樣?”謝知非雙眼迷濛,想起了自己初來這個世界時候見到的慘狀:“萬畝田地草青青,行路三里見炊煙。”
“路上死去的人丟在一邊,一個健康的女娃只能換兩鬥慄,二十文便可以買一個健康的男娃,但即便如此便宜,一開始也換不了賣不出。”
說到這裡,謝知非停了下來不再往下說,他仰天眨了眨眼這才轉向燕南天:“可後來有一天,這生意卻特別好,但是換女賣子的人卻少了一半多,你可知道為何?”
燕南天喉嚨一哽,渾身冰冷,燕南天已經猜到了為什麼,但是他要聽謝知非說出來:“為何?”
此時本該出來金烏似乎睡了一個懶覺,天邊漸紅,而本該光芒萬丈出現在天邊的金烏卻遲遲未至。江風攜裹水汽,冰冷刺骨,不但讓燕南天感到冷,謝知非的心也冷到了冰點:“因為人肉漲到了八十文一斤。”
燕南天的身體已經不只是冷了,他渾身除了心,似乎都已經結了冰,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種寒意:“可是還是有人賣!他們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依舊這麼做了,他們是畜生,他們不配為人!他們……”
燕南天罵了許久,他心中的憤怒之火越罵越盛,身體越來越冷,直到最後燕南天罵不下去了。因為謝知非在一旁靜靜的注視著他,這樣燕南天直到自己此時的行為多麼可笑。
最終,燕南天衝到堤邊,對著長江怒吼數聲。
灌注了燕南天內力的怒吼,沒能讓長江停下腳步,更沒有人迴應。燕南天突然很絕望,這是一種滅頂的絕望,燕南天在那裡站了許久,扭頭看向謝知非:“你要如何做?”
金烏姍姍來遲,終於在天邊露出羞澀一角。
初出的日光金紅交錯,霞光萬丈。謝知非一直冰冷的面容突然變了,像是冰山融化的瞬間,待聽清了謝知非的話後,燕南天像來半睜半合的眼終於瞪圓了,“不破不立,既神州山河已破,當重鑄九鼎!我要建光明頂,讓明尊聖火不熄,光明不滅常耀九州。”
——改天換日,重塑天地!
“你可知,這是一條很長的路,不但長,而且險。”燕南天的面上已有愧色,然而片刻,燕南天心中又生出若干的豪氣,他看到了一種大義,那是神州哀嚎泣淚賦予她所哺育兒女的寄託。
燕南天上前一步,一雙目光如同火炬一般盯著謝知非,他像是在問謝知非,又像是在問自己:“走在這條路上的英雄豪傑,到死也沒真正上路的不知凡幾,然而踩上那條路的,不到千分之一;磕磕絆絆走到一半,萬分之一也不到。而能走到終點的,古往今來不過寥寥,謝兄弟,你當真決定了?”
長江滾滾的河水,在七月的旭日下,發著粼粼波光。
謝知非遙望滾動的江水,眼中的光芒比水面的粼光還要耀眼,突然,謝知非的嘴角翹了起來,他像是看到了最讓他開心的事情,又像是見到了最讓他心動的事物,面上露出了讓人沉醉的溫柔:“男子漢生於世,若能做一件別人不敢做、不能做、做不了的事,死亦無憾!”
第98章 人間四明光
金雞三唱東方白,旭日東昇逐群星浮雲自開陽光赫。
天邊雲霞異彩,燕南天靜靜的看著豪情萬丈的謝知非,耳邊似乎聽到了萬物甦醒的聲音。
“好!說的好!大好男兒當如是!”燕南天大喝一聲,心中亦是壯志滿懷。
謝知非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最終終於笑出了聲來。謝知非自來到這裡後一直沒笑過,此時這般,只覺心中烏霾盡散,前路波瀾壯闊,堅挺。
燕南天愣愣的看著謝知非笑,眼前的人笑起來的時候,眼中的光芒讓旭日也為之黯然失色。他一個男子尚且出神,更何況女子,燕南天嘆道:“他們說的不錯,無論心胸氣魄還是容貌氣度,你都是當之無愧的第……”
正說著話的燕南天突然頓住了,他像是看到了奇怪的景色,燕南天揉了揉眼睛,隨後又拉著謝知非指著謝知非身後一處問道:“你可曾看到那裡有人?”
謝知非看了看他身後,一個人影也沒有,即便是拉開大地圖,在他們附近除了周書生等人外,並沒有其他人在:“並未,可是你看錯了或是遇見了海市辱樓。”
“那可能是我眼花了。”想到自己見到的那人,如同崑山玉精一般,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燕南天搖了搖頭,自嘲道:“沒想到我的對招子提前上了年紀,看花了東西。”
兩人揭過這件事,往熙熙攘攘到來的人群走去。
同往日,天明之時便是一日干工之初,諸人陸陸續續從四周趕來。這些人裡面,有些昨日同周書生一起去廬江縣劫獄救謝知非,有一些害怕累及家人便沒去,心中惶惶不安一宿之後早早便過來,此時看到謝知非在這裡,心情激動溢於言表:“謝善人,你回來啦,我,我……”
這些人‘我’了半響,只得臉色通紅,卻再說不下去,謝知非見這些人如此,嘆道:“昨日之事我已知曉,多謝掛慮,我並無大礙。”
諸人一聽,低下的頭面上更紅,紅欲滴血,心中羞愧難當。
四面八方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