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無聊的笑話而笑得捧腹抹淚前仰後合的小太監,良久,唇角終是忍不住微微彎了一下。
他不明緣由,但他死水一片的心湖,於此刻確實真真切切地泛起了一絲愉悅的漣漪。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安趴在他榻沿上睡著了。
慕容泓整日躺在床上,自是沒那麼容易睏倦。想了一會兒事情後,肺腑間又開始作怪,他咳了一聲,發現自己的咳嗽聲於這樣的靜夜響起來顯得格外大聲。看一眼趴在榻沿上正在睡覺的長安,他不自覺地伸手捂住了嘴,將臉縮排被中壓抑地咳了幾聲。
其實他咳第一聲的時候長安就醒了。此刻,她睜開眼,看著榻上那個為了不擾她清夢而縮排被中壓抑咳嗽的人,眸中不由地閃過一絲糾結的神色。
第128章 寶璐之死
外臣請求覲見皇帝一般都是隔天遞帖子, 昨日慕容珵美和鍾羨都向長樂宮遞了帖子,慕容泓閒著也是閒著,自然是來者不拒。
今日辰時末, 兩人便都到了甘露殿。
長安去茶室吩咐她們備茶。本來這種活也不用她親自去做, 不過寶璐出事,茶室自然有新官上任, 她也自然要去檢視一番。
見長安來了,新替補上來的嘉言忙出來相迎。
長安看她一身嶄新的宮裝, 端莊得體, 忍不住點頭道:“唔, 這才像樣嘛。”
嘉言忍著激動道:“多虧安公公提攜,此恩嘉言沒齒難忘。”
長安道:“旁的都不要緊,好好當差, 別陷雜家於不義。還有,不許欺負嘉容,聽見沒有?”
嘉言有些赧然道:“都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哪能不長教訓呢?你放心吧。”
長安道:“那就好, 慕容公子和鍾公子來了,好生準備兩盞茶去。”
嘉言答應著去了。
長安回到甘露殿時,慕容珵美和鍾羨正一左一右地坐在榻前陪慕容泓聊天。她找好角度往慕容珵美身後一站, 既能從正面大喇喇地看鐘羨,又不至於暴露在慕容泓的視線範圍之內。
以往長安總覺得鍾羨穿得騷包,今日有慕容珵美做對比,她才發現鍾羨其實並不是穿得騷包, 而是因為身材好氣質佳臉蛋俊,所以穿什麼都比旁人平添幾分顏色罷了。
他似乎並不喜歡華麗的色彩與紋飾,但每件衣服的料子必定十分華貴,樣式勢必非常考究。正如他第一次給她的印象一般,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孤高自傲而又自重身份的氣韻。換個更通俗易懂的的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高不可攀清冷禁慾的味道。
她對於這樣氣質的男人簡直毫無抵抗力。
鍾羨既然出身武將世家,從小習武,自然早已練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耐。故而雖然與慕容泓說話時目不斜視,卻還是能感受到長安那炙熱的目光宛若實質般烘烤著他的臉。
他忍不住好幾次側過臉去看長安。
長安如今撩他的手段早已脫離了最初的低階趣味,故而,即便心裡尖叫著好想扯開他的腰帶撕開他的衣襟,目光中透露出來的卻永遠是那種純純的毫不做作的欣賞和喜歡。
見鍾羨看她她也不知收斂,反而對他燦爛一笑。
鍾羨:“……”若長安如當初在明義殿那般不知檢點目光放肆,他或許還可以冷下臉來以眼神警告之。可他這副直白純粹的表情,他卻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慕容泓何其敏銳,雖從他的位置看不到長安,但見鍾羨幾次側過臉看向長安所在的方向,再回過頭來時表情中卻總隱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尷尬,便知那奴才肯定又不老實了。
他也不去管她,只對鍾羨道:“既然國子學放了假,那你來見朕,又為何事?”
鍾羨道:“聽聞陛下近來在挑選郎官,在下亦想來參加遴選。”
慕容泓病體未愈,笑起來齒色雪白,雙唇卻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只餘淡淡粉澤而已,美得脆弱無力。他就那麼青絲如瀑冰肌玉骨地斜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還真像個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是哪個奴才向你傳遞這等不實的訊息,合該拖出來打死。”他道。
鍾羨愣了一下,垂眸拱手,道:“在下只是偶然間聽人傳言而已。”
慕容泓道:“罷了,雖朕如今已不再挑選郎官,但你要來也無不可。不過,如今朕身邊幾個郎官都是為朕如何對付如信陽侯劉璋這等擁兵自重的開國大將而出謀劃策的,不知你對此是否有興趣?”
鍾羨尚未說話,慕容珵美便在一旁道:“陛下此舉若能得到太尉大人的支援,定能事半功倍。”
鍾羨看了慕容珵美一眼,道:“慕容公子此言差矣,鍾羨在陛下面前的任何言行,都只能代表鍾羨自己的見解而已,代表不了家父。”轉過頭又對慕容泓道:“陛下,鍾羨對信陽侯等人之事並不瞭解,鍾羨也不認為對付他們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哦,那不知鍾公子認為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什麼?”慕容珵美問。
鍾羨道:“恢復科舉。”
慕容珵美失笑:“鍾公子認為眼下最要緊的是恢復科舉?民生問題尚未解決,百姓們能有餘力來讀書考試麼?”
鍾羨道:“民生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然恢復科舉卻是刻不容緩。從東秦末年到我大龑開國,天下經歷了整整十二年的戰火荼毒,人才凋敝百廢待興。據我所知,如今我大龑很多官員,尤其是各地基層的官員,都是駐守當地的封疆大吏任人唯親隨意指派的,其中十之八-九並無擔任百姓父母官的能力與資格。如地方不能安定繁榮,則如大廈之根基不穩,遲早將釀成大禍。唯有儘快恢復科舉制度,透過科舉來選拔出才德學識兼備之人,安排到各地去擔任百姓之父母官,帶領百姓們治農桑興水利,還田於民恢復生產,方能使百姓安樂天下歸心,則我大龑之國基穩也。”
慕容珵美道:“鍾公子想法固然不錯,然你有沒有想過,若各地的封疆大吏開國元勳手裡仍牢牢握著封地的生殺大權,陛下派去的官員,又能有多少的權力與自由?到時候不過又是在苟全性命與效忠陛下之間二選其一罷了。先削權臣之權,再指派官員到各地方是正途。”
“陛下……”
鍾羨還欲說話,慕容泓輕蹙雙眉擺擺手道:“你倆今天不是來探病的麼?兀的吵得朕頭疼。茶來了,你倆先喝口茶再說不遲。”
慕容珵美和鍾羨只得暫且作罷。
今日奉茶的恰是嘉容。見她上完了茶退至一旁,慕容珵美方低聲對慕容泓道:“陛下,自月前贏燁提出以十郡土地交換此女未果後,近來那邊一直寂寂無聲,恐是另有所圖。”
慕容泓倚在迎枕之上,單手端起茶盞,聞言,精緻的眼角微微一挑,道:“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