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只是滿足而驕傲地淺淺笑著,眼中的光終於一寸寸熄滅。
他沒有閤眼,視線還痴痴落在門口的方向,頭微微偏向一側。眉眼間褪去了一切紈絝驕縱固執倔強,只剩下一片乾乾淨淨的清澈柔和。
門外沒有人,只有朝陽初升,灑下一片溫暖明亮的融融暖芒。
“卡!”
隨著鏡頭徹底停留在那一片初升的朝陽,導演林安大聲吼了一句。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抓起軍大衣就往那個凍得幾乎已沒了血色的少年身旁跑了過去。
憋著的一口氣鬆弛下來,穆亭澈忍不住咳了兩聲,就被他用軍大衣劈頭蓋臉裹住,囫圇著塞給了跟著衝上來的場務:“快快,叫他衝熱水,先暖和過來再說!”
“導演,我還活著吶——”
感覺到身邊的人好像都有些過度緊張。穆亭澈連忙探出胳膊抗議了一句,就被展致一把塞了回去:“都快凍成木頭人了,還這麼多話——快去衝個澡,那群記者要殺人了。”
工作人員的動作都利落果斷,穆亭澈插不上話又無力反抗,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被灌下了一碗薑湯。晃悠著回了後場,一頭扎進了唯一裝修不錯的單人浴室裡。
先前凍僵了還不覺得,微燙的水灑在身上,才叫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冷。身體後知後覺地打起了哆嗦,站都站不住地環抱著雙肩蹲在地上,正閉了眼睛數著數積攢力氣,忽然彷彿隱約聽見有人打開了浴室的門。
劫色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穆亭澈警惕地環抱著胳膊抬起頭,目光卻在看清了來人時驟然凝住:“封——封師哥?!”
“噓——你不要叫得我好像劫色一樣……”
封林晚連忙朝他比了比手勢,把襯衫的袖子挽了起來,快步過去半蹲了身,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展老師看見我了,叫我過來照應你——那麼冷的水,就真往裡頭跳啊?”
“那是我跳的嗎?明明就是他們把我扔下去的,河底下全都是石頭,掉下去還不準動,可硌死我了。”
這一會兒已經緩過來了不少,穆亭澈藉著他的支撐站起身,忍過一陣莫名襲來的眩暈,抬手接了捧水澆在臉上:“封師哥,你小心點兒,一會兒再把你打溼了,咱們倆還說不定誰冷呢。”
“我沒事,我看你這樣心裡難受……”
封林晚抿了抿嘴,低聲應了一句。穆亭澈這才發現那塊小木頭的眼眶也是紅通通的一片,心裡一緊,臉上更添了些沒心沒肺的明亮笑意:“沒事沒事,都是假的,就是為了賺觀眾的眼淚,其實這劇本還是我自己改的呢。”
無奈地望了他一眼,封林晚認命地輕嘆口氣,拿著一塊浴巾把他整個裹住:“不要動,等熱水把浴巾打溼,很快就會暖和了。”
穆亭澈有些心虛,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裹著浴巾衝了一陣。身上摸著已經是熱乎乎的,可不知為什麼還是覺得冷,本能地打了兩個哆嗦,下意識揉了揉鼻子:“封師哥,我能關水了嗎?”
他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封林晚仔細打量了一陣,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利落地抄起另一塊浴巾把他整個擦乾,又把他自己的衣物遞過去:“戲份是不是已經殺青了?咱們不出去吃了,等回家好好睡一覺,我給你做點好吃的,好不好?”
“好。說實話,我覺得我現在站著都能睡著。”
和他在一塊兒,穆亭澈本能地放鬆了下來,隨口嘟囔一句,接過衣服套在身上:“封師哥,你這次是自己來的,還是跟著朝聞過來的?我這邊沒有訊號,也不知道你這幾天進展怎麼樣……”
“我進了朝聞,臺裡準備籌劃一檔新的法制節目,正好缺人——這次過來是因為他們想採訪你,想靠我走個後門。”
封林晚自己說著都忍不住紅了臉,輕咳一聲,拿了毛巾替他仔仔細細擦著頭髮:“小師弟,你自己決定。要是累了咱們就回家,採訪什麼時候都來得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被穆亭澈一本正經地扯住了嘴角,上下襬弄了一陣,才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不錯,是長得挺法治的。”
“什麼話……”
封林晚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躲開他作怪的手,回擊似的輕扯了下他的臉頰:“好啦,別動,把頭髮吹乾再出去,等回家再細說。”
聽他提起回家,就忽然被勾起了憂心忡忡好幾天的心事。穆亭澈老老實實地站穩,任憑那塊小木頭耐心地給自己吹著頭髮,腦子忽然一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封師哥,你說我要是天煞孤星可怎麼辦——你要我嗎?”
“啊?”
封林晚怔了怔,下意識微低了頭迎上他的目光,看著小師弟隱隱發紅的眼角,心裡就莫名的一酸。也不問他怎麼忽然想起了這種事情,只是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不怕,我要你。”
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機智的消費者為自己省下的足足一億人品值無聲地歡呼著,揉了揉不小心進了香皂沫的眼睛。倒像是隻被伺候舒服了的貓,叫封林晚忍不住又多揉了一會兒他的頭髮,確認過徹底吹乾才滿意地放了手:“走吧,我們出去看看,要是沒事兒就先回……”
“現在回家還不行——展老師好不容易打著我的幌子忽悠來了這麼多媒體,我要是跑了,那群記者們還不把他給吃了。”
知道了朝聞的來意,就不難猜測剩下那些媒體今天來的目的。穆亭澈笑著搖了搖頭,才一出門就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脖子上忽然多了條圍巾:“送給你殺青的禮物,喜歡嗎?”
“……”
看著米色的圍巾上憨態可掬的小熊腦袋,穆影帝深吸了口氣,認命地把圍巾系得緊了些:“喜歡——要是能把熊拆下來就更喜歡了……”
看著他吃癟的神色,封林晚忍不住輕笑出聲,把圍巾又往上拉了拉,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我不好和你一起出去,先從側門走,咱們倆在外面匯合,好不好?”
“好——封師哥,你告訴朝聞臺的老師稍等一下,我出去應付完就去找你們,想怎麼採訪都行。”
穆亭澈點了點頭,又叫住他特意囑咐了一句。封林晚的眼中帶了些暖色,淺笑著點了點頭,又朝他揮了揮手,就快步從側門鑽了出去。
原本就覺得有點頭疼,被外頭的冷風一吹,更是莫名其妙暈的厲害。估計是確實有些累著了,穆亭澈深吸了口氣,勉強叫自己打起些精神,正要回到前場,就正好迎上了回來找人的楊帆。
“楊哥,你怎麼也跑回來了?”
被他臉上的自責頹然嚇了一跳,穆亭澈連忙快步過去,在他面前晃了兩下手掌:“怎麼了,展老師訓你啦?”
“沒有,是我自己心裡過意不去,剛才給你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