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的想通了,他還不能死,因為他還有很長的時間要活著。
他被送到了一個很荒涼的農場,那裡邊都是掛著牌子的人,他看到了辛非,看到了吉庫。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吉庫原來是地下黨。
他不清楚這些人為什麼也來到了這裡,他們身上可沒有任何的汙點,他們可是出生入死打江山的人。
看到這些人依舊態度樂觀的生活著,他忽然很釋然,原來自己和他們比起來,一點也不冤枉。所以他從那個時候起,就沒有了自殺的念頭,一直自娛自樂的開心的活著。
他越來越清楚,自己其實是一個早就死過去的人了,能夠活著就是一種幸福,他看到了新中國的誕生,看到了似虎哥他們追求的光明,真的實現了,那就是一種欣慰。
因為自己也默默地為這個光明做過一點微薄的事情,這是他心裡知足的地方。他總不把自己做過什麼放在嘴邊,他只是放在心裡默默的感覺著。
那段日子確實很瘋狂,不過息烽的百姓還是很好的保護了他們,雖然他們要挨批鬥,要勞動,更多的時候,還是人們圍著他們,聽他們講他們的故事。
他們是百姓心中的英雄,他們什麼時候都沒有忘記。老百姓就是好,他們不在意什麼風,只在意你在他們心中的位置,和你為他們做過的事情,這一點讓辛非,吉庫包括周金豐心裡都有一種相當溫暖的感覺。
三十年後,周金豐又過上了屬於自己的平靜日子,更多的時候他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寫回憶錄,寫自己的過去,寫自己對特訓班的感覺,以及自己對似虎哥的那份牽掛。
很奇怪,在那段瘋狂的日子裡,他覺得這些過去全是恥辱,一點也不想回憶。可是現在他卻喜歡回憶了,他忽然覺得這回憶裡面有著那麼多的甜蜜和青春的火熱。
沒想過要出版,只是想把自己的經歷寫下來當做一個記載,他一直沒有成家,是因為他一直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去,還有他發現自己見了女人,那東西根本就不感冒,反而懶洋洋的萎縮著。
倒是有一次批鬥的時候,看見臺上坐著的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自己的那物件瞬間的憤怒,被小青年們大罵流氓,狠狠地踹了一腳,差一點沒給踹廢了。
這些年有很多女人喜歡過他,可是他自己總是小心翼翼的處理著這種感情,把自己從那種甜蜜中脫離出來。
他不想結婚,自己心裡沒有那種準備,更害怕所謂的新婚之夜。
他覺得女人就一定要有性,而自己絕對不能給她,那何必要耽誤人家。
弄急了再給自己點上一頂帽子,那真是得不償失。更害怕,女人發起潑來提及自己的過去,所以他心裡從來也不想結婚,就這樣孤孤單單的反而更加的舒心。
四十年後的周金豐,一下子被社會的大潮帶到了洪流中,他拿手的通陰陽,讓他很快的發家致富起來,已經進入老年的他一下子煥發了青春。
他一下子有了自己的小洋樓,有了大把的鈔票,他僱傭了很多自己看上去很養眼的彪形漢子為自己服務,他有了自己的名片,上面有了一個名字叫總經理。
他感慨著世界的變化太快,他看著這些彪形漢子,就思念一個人,這是他這麼多年一直的牽掛,那就是他的似虎哥到底過得怎麼樣了。
說來也巧,在一次省城的旅行中,他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是自己的似虎哥和沈玉,三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他才知道,原來似虎哥早就是高幹了,還有沈玉成了自己的嫂子,他一點也沒有嫉妒,只有無限的祝福,心中的那份渴望有一次的被打包放進了記憶的閘門。
那一年他一直住在似虎哥的小洋樓裡,雖然沒有自己的豪華,可是自己就是喜歡,看著他們忙碌,自己就靜靜地關注著,那是一直別樣的幸福。
那一年開始,他把大把的錢用來投入幫助別人,他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那時候還不叫慈善,他只是覺得應該為這個美好的國家做一些事情,尤其是那些還沒有富裕起來的老朋友老戰友。
五十年後,沈玉離開了這個世界,似虎哥帶著她的骨灰來到了息烽,說要把她葬在這裡的青山綠水中,他們都老了,很多的地方都很好,但是他們忘記不了息烽。
那一年似虎哥決定定居在息烽,這讓周金豐很高興。他在息烽的清淨地帶,建築了一棟別墅,兩個老年人常年廝守在那裡,回憶著過去,感受著息烽的變化。
那一年,很多人回到了息烽,齊輔仁,郭曉宇,馬旺冶,韓莎,佘影等等,他們從世界的各個角落再一次來到了息烽,他們和周金豐一樣,難以忘記這裡。
那一年周金豐的別墅最熱鬧,一群老年人圍坐在陽臺上,看著遠處的山巒,眼神裡帶著無限的眷戀。現在在他們的眼裡,沒有了戰爭和敵對,有的只是對這個城市的美好祝願。
那一年,他們一群人再次去了特訓班和集中營,這裡已經是教育後人的一座陳列館,他們用手撫摸著每一處建築,向著每一個場景,心裡的無數感慨,都化成了一條條的皺紋,刻在了他們的眉宇間。
那一年,一個敏銳的小記者,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他們這些人站在最高的西望山上,時候是纏繞的霧氣,好美的一張照片。
六十年的那一天,周金豐離開了這個世界,很巧的是,在他離開這個世界的第三天,方似虎也告別了這人世間。只留下無數的回憶在人們的腦海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