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月自然不會示弱,結界錯落懸浮,式神紛紛就位,他最後查看了一遍自己的頭像框,平靜的與另一個晴明隔河相望。
金色狩衣披在他身上,流動的光彩如一場斑斕之夢。確實是夢,夢的是他的曾經,曾經的平安京,曾經的平安世界,曾經作為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一生。
他抬起手,霎時間四面來風,星月飄遊,模糊了天水交界。
“很久不見,你似乎傷得很重。”
他淡淡笑道。
“我可不會因此放水,直到你放棄晴明之名。”
御門院晴明也冷冷而笑,站在新立起的塔樓上,腳下就是數量驚人的黑色式神的大潮、森嚴的重弩、以及形貌古怪的異種。
“這正是我想說的。”
交談已畢,土御門伊月不再過分猶豫,展開的灑金摺扇頃刻合攏,幾乎是同時的,他與對面的御門院晴明開始施咒!
對於會不會贏這件事,土御門伊月一直未有過疑慮,但此時的心緒確實是略有幾分複雜縈迴的。他相信自己的術,一開始就相信著了;也相信自己的式神,這份相信比相信自己的術還早。
如果要確切的形容此刻的感受,大概就是去殺死一個有些莫名的、入了邪道的自己的感覺。
隔得很遠,他聽不到對面那個晴明的咒文,可他相信他們的咒文一定不一樣,因為他們有本質上的不同。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
這是他咒文的起始,很奇妙,晴明是念舊的人,養育他的源氏,他確實未有一刻忘記。
然後光燦的桔梗印在源氏的前半句咒文之後升起,巨大明亮,有著不遜於星月的輝光。
“如今我手握此枚結緣之印,呼喚我引以為傲的夥伴們!”
“無論是曾為人類之妖……”
入殮師放下沉重的棺材,青行燈交疊修長的雙腿,面靈氣微微含笑,弈執起一枚棋子,薰則由貓頭鷹帶著飛得很高……
“還是曾為妖怪之妖……”
鬼氣森寒,妖力澎湃,大江山的鬼王勾起狂妄的笑,屬於妖類的眾多妖瞳逐一明亮起來。有什麼破開大水,星月下萬千道水線淌下背甲和魚尾,閃閃生輝。
“亦或……垂愛我的此間神明……”
溫柔的狐鈴與星星被好風送來,冥界之主駕層雲俯瞰另一岸。
式神環繞之中,土御門伊月微笑了,永珍大美,眾靈尊榮,他在其中,何其有幸!
“無法認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我,所以,我要奪回晴明之名!”
“像以往那樣,我請求各位的援手!”
“醒來吧!覺醒之時已至!”
他解下腕上的金色達摩、天下之證,紅繩飛揚之際向下一擲!霎時間鳥居隆隆立起,金色豪芒萬丈,恢宏的鈴聲從兩側垂落的金鈴長穗上發出,響徹整片水域!
身披金色狩衣的陰陽師已經乘巨大的妖狐躍上鳥居,他在這最高處站定。高處的風狂亂的撩動他的袖擺,他神情從容,此等場景在他輝煌顯赫的一生之中已發生過無數次,他以此維繫世間陰陽兩道的和平。
“安倍晴明,發起討伐。”
一聲落地,鐮鼬大笑著搶先拉條,陰陽師的【星】與【生】追隨並纏繞疾衝上前的大天狗。五道風柱同時從天狗翅上席捲而出,大天狗神情冷肅,扇子一點,風柱橫掃敵陣!
雙方霎時間絞殺到一處,水面無法平穩站立,御門院便臨時搭建橋樑。天上是天狗的暴風,不能飛行的式神踏著結界幾個縱躍,落地不忘破拆這些橋樑。妖刀手起刀落,滿地都是殘血的情況下,她幾乎可以不知疲倦的砍殺下去。
也不止她一個在追殺殘血,已經換好了心眼的茨木童子同樣鎖定了這些目標,黑焰席捲周邊區域,黑色式神們痛苦地在其中掙扎。
“重弩!拖重弩來!”
御門院的陰陽師嘶吼道,聲音在不間斷的管狐的炮聲裡時隱時現。巨大的重弩到底被拖到前線,由陰陽術催動,有著巨大的殺傷力。陰陽師下令放箭,弩箭射向土御門伊月的式神,極有心機的瞄準衝殺最前的輸出式神。
鬼切瞳孔微縮,旋身避開弩箭,仍舊被箭尾擦傷。他並不戀戰,當即選擇撤退,御門院哪裡肯放他離開?三箭連發徹底封死他的退路,下令的陰陽師差點激動的跳起來,沒想到居然有望折了對方的一員大將!
弩箭在貼近鬼切之時,就在附近的匣中少女釋放了一層被動,短暫抵消了部分力道,然而這不夠!弩箭仍舊氣勢洶洶,陰陽術花紋流動不休,居然在半空中又獲得了一次增幅!
“吼!!!”
危急時刻,白藏主趕到,夢山結界完全抵擋弩箭的攻勢,向敵陣發出咆哮。鬼切緩了一口氣,立刻在聚集過來的輔助和奶的掩護之下撤離,回到陣營後方,留守的蝴蝶精立刻給他奶滿,讓他暫時休息幾分鐘。
下令的陰陽師咬牙,不等發出第二道命令,眼角的餘光瞥見龍蛇般升騰而起的畏,緊接著脖頸一涼,奴良鯉伴毫不遲疑的從他屍體邊經過,走時還不忘接受一下附近櫻花妖的治療,又接著無影無蹤。
他的目標很單純,便是那個藏在極深處的御門院晴明!
有治療的式神除了留守後陣,更多的是在戰場上游走。日和坊抱著她的晴天娃娃,如同行走的戰地醫生,幾乎無休止的進行治療。一旦被集中攻擊,立刻掉頭逃跑,地藏會為她抵消相當的傷害。
桃花妖這一次破天荒的沒有帶滿暴擊,她直接綁定了黑童子,密切關注對方的血線,所到之處只留下遍地屍體。
重弩被化解,御門院並未束手待斃。鬼童丸攜著成百上千的敏捷式神前來,試圖以速度衝破土御門伊月的戰線。土御門伊月點出高速雪幽魂清姬和魍魎雪女,大範圍的冰雪和負面狀態讓這支突襲的隊伍舉步維艱,反被包抄而來的群體輸出式神掃蕩一空。鬼童丸試圖撤退,鬼切卻已經休養完畢,從後陣殺了出來。
“那個冒充吾的傢伙何在?!”茨木童子鬼爪上黑焰熊熊,一邊肆無忌憚的殺戮,一邊尋找自己的目標。
臉上帶個墓碑是很好找的,可惜當他找到的時候,酒吞已經結束了戰鬥。
“別急,有的是讓你打的。”
酒吞童子向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個方向湧動起來的是身形巨大如小山的異類,荒骷髏就在那些異類之後,龐大到似乎已經頂到了天穹。荒骷髏望著沸騰的戰場,興奮不已,伸出白骨森森的手,試圖將礙事的傢伙一掃而光。
“啊呀,真是窮。”
女性迤邐的聲線傳來,伴著輕輕的笑語。
“沒有刀也沒有盔甲,就那麼光禿禿的一個……”
荒骷髏的眼神漸漸呆滯,在他面前,紅花漫空,身披重甲手持雙刀的另一個